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苍雷 > 第一章 天鹅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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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妮娅丽比埃尔,欧哥大陆最富传奇性的女性,受封为银月公主,麾下天鹅团更号称大陆第一强兵,为苏克拉底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与她的辉煌功绩一样,为她所倾倒的欧哥大陆年轻才俊更是不计其数,但就算是帝国圣骑士基尔斯杰歌或者大陆第一强人光刃西尔法拉也无法得到美人的芳心。圣王历45年,神秘的银发流浪骑士菲阿斯闯入了伯妮娅的生活中。两人很快坠入爱河,46年初,银发骑士菲阿斯离开欧哥大陆,46年光龙银风之日,伯妮娅丽比埃尔在西部港口小镇班塔休养时受到不明身份的3000名杀手袭击,天鹅团七杰中的鹰眼魔刃萨克森萨尔斯与白银骑士基尔斯杰歌力战而死,班塔从此更名为基尔斯。伯妮娅在袭击中产下一女,取名为柯丝特丽比埃尔。

    圣王历64年光龙之月30日  唯沃斯卡  王宫别院  拉尔佐克使节团驻地

    拉尔佐克第一公主菲露蒂丝苏克拉底现在的心情相当不好,望着面前跪着的使节团护卫队副长罗蒙诺比尔埃姆骑士,美丽的公主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平静的问道:

    “你确定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唯沃斯卡了?”

    后者惶恐但却坚定的答道:

    “禀公主殿下,属下可以用脑袋担保,侯爵大人和卫队长大人绝对不在唯沃斯卡。”

    菲露心道:“用脑袋担保自己无能,这家伙没救了。”

    不过心中的怒火倒也没有发泄在无能的部下身上,等到卫队副长离去后,美丽的公主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咬牙切齿的对天发誓道:“这两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又失踪了,我以拉尔佐克第一公主的名义起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位于唯沃斯卡南部10公里的魔法阵边,两个正从事着见不得人工作的男人突然没来由的一同打了个冷颤,交换了一个视线后,看上去颇为高壮的一个苦着脸对另一个说道:

    “大人,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让公主殿下一个人留在唯沃斯卡?她不会原谅我们的。”

    而淡金色长发的英俊男子则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

    “没关系,好歹我也是她舅舅,她不会太为难我的!”

    “大人,您这话太不负责了吧,那我怎么办,由于您的路上的指示,我已经得罪公主殿下了,这次她也会将帐全都记得我的头上,我会死得很惨的!”魁梧的男人带着哭腔说道。

    英俊的男子带着悲痛的表情说道:“欧迪斯,你放心,我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的,就连同你那一半。”

    “大人,您这话应该放在逝去爱人的情况下说吧!我突然觉得很冷呀,您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不好意思,一时想不到其他安慰你的话,就拿来用了,我还特意把前面那句darling去掉了,眼中也没有闪烁着星星,就是怕你误会,你也知道,我是喜欢暗羽小姐的。”

    “大人,不是我怪您,您这种表白也太假了吧,您真的是多拉基亚之狼吗?”

    对部下怀疑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这点,多拉基亚之狼是绝对不允许的,情绪激动的卡隆格立刻用了穷举法向部下展示自己的“丰功伟绩”,当他说出第四十三个女性的隐私时,已经心服口服的部下这才想起来提醒他:

    “大人,您别激动,暗羽小姐还在这里呢!”

    兴奋的狼脸上的表情立刻便僵住了,但无愧于“榨汁机”对他的评价--有如博卢亚恩城墙一倍厚度的脸皮--片刻之后,卡隆格就变成了无比悲痛的表情:

    “欧迪斯!你知道我的苦心吗!为了得到多拉基亚大贵族们的隐私,我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情报,如果暗羽小姐无法原谅我这种高尚的行为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对暗羽小姐的心天地可鉴。”

    魁梧的男子强忍着笑附和着正在忏悔的狼,然而狼忏悔的对象却仍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倒是另一边的乌利克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了两声,随即又变成了惨呼,笑得太开心了,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卡隆格正要出言警告放肆的弟弟,另外一个弟弟再也忍无可忍了:

    “别在那里闲聊了,赶快完成你们的工作。”语气态度颇为不耐烦。

    知道对方的忍耐力到了极限的多拉基亚之狼立刻噤声,开始继续手边的工作--拔草。

    唯沃斯卡与帝都加拉格塔之间的传送魔法阵早在十年前内战爆发后就废弃了,当卡隆格一行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茂盛的野草,重伤的乌利克本来提议直接用火烧,但暗羽和多拉基亚之狼第一次意见一致的反对,理由是魔法阵是非常精致的设备,用火烧的话很容易损坏,到时就不知道会被传到哪里去了,于是一行五人便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来清理杂草,工作量相当的巨大,不过好在离光龙银风之日(三月三十一号)还有两天时间,只是卡隆格总是有事没事的和欧迪斯闲谈,使得工作进程大大的延误了,在太阳西斜之时,恼人的杂草才终于被清除干净了。

    暗羽和卡隆格这两个能力在大魔导士级别的法师(卡隆格专精水系魔法和普通的无属性辅助魔法)同时发动了传送魔法阵,一阵剧烈的摇晃后,老迈的魔法阵终于开始运作了,强烈的闪光过后,五个人的身影便从刚刚辛苦工作过的地方消失了。

    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时,雷望见了熟悉的风景,帝都就矗立在遥远的西方,久久的遥望着巍峨的城墙,雷的思绪不自禁的澎湃起来。五年了,五年没有回来了,五年前他离开这里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一转眼,小姑娘也即将成年了,这五年里,不知道她有没有怪过自己的不辞而别,还是早已将那个雨夜忘却了,也许,还是忘记比较好吧。

    在雷身边的多拉基亚之狼望着兄弟的表情,会心的微笑了一下,又一次搂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回家的感觉如何?”

    前死神嘴角划出同样的弧线:“啊!感觉好极了。”

    “想她了?”卡隆格试探的问道。

    黑甲的骑士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仍然遥望着帝都的方向。

    然而重伤的乌利克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去欣赏风景,他现在只想找到一个精通治疗魔法的祭司来治疗他身上不计其数的创伤,因为是卡隆格造成的伤口,所以多拉基亚之狼擅长的水系治疗魔法派不上什么用场,而雷和暗羽又都不擅长治疗魔法,欧迪斯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悲情的绿发大男孩就只能强忍着痛楚,千里跋涉(其实是被传送过来的)赶到帝都,在这个相当于他们第二个家的地方有着无数优秀的祭司,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方,两个哥哥却又对着什么风景发着感慨,大男孩难以忍受的发出了哀号:

    “四哥,能不能到了城里在感慨,我快挂了,你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雷这时才想起重伤的弟弟,抱歉的笑了一下,便对卡隆格说道:

    “三哥,你们先带乌利回去,我想去转转。”

    卡隆格还没说话,黑衣的美丽女孩抢先开口了:

    “大人,我陪您去吧!”

    多拉基亚之狼不由为之郁闷。好在可爱的弟弟善解人意,并没有答应:

    “不用了,羽,你尽快和莹他们联系,让他们四个在明天晚上之前赶到帝都。”

    听到了久违的亲昵称呼,一向冷漠的女孩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高兴的点了点头:

    “是,大人,您自己小心。”

    而卡隆格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心中也开始咒骂方才还觉得可爱的弟弟:

    “这个混小子,居然用那么亲密的称呼,暗羽小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难不成他真的对部下也下手。”

    战斧费伦脑中则浮现了雷莹的模样,虽说与暗羽是双胞胎姐妹,但由于气质上的差异,两人给欧迪斯的印象截然不同,对于那个曾与自己交过手的火爆女孩,战斧似乎分外的难以忘怀,一时间脸上也浮现出向往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流口水。

    没有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对关心自己的黑衣女孩微笑了一下,雷便向着北方走去,乌利克立时明白了哥哥的目的地,自语道:

    “原来他是去哪里呀!我早该想到了。”

    多拉基亚之狼先是感慨的应了一句:“是呀,五年了,他该去看看了。”随即便怒视着乌利克,突然说了一句:“都是你,没事鬼叫什么,今后有你好看。”

    莫名其妙的绿发大男孩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招惹了可怕的哥哥,但还是本能的感到了危险,果然,回帝都的路上他充分的体会到了多拉基亚之狼的关怀。

    春末夏初的加拉格塔郊外分外的动人,西斜的阳光照耀下,无尽的绿色在风中摇摆着,展示着它们热情的生命力,点缀在其间的则是各样鲜艳的颜色,长久的和平之下,不光是人们显得轻松写意,就连无言的植物们也格外的安逸舒适,极其所能的装扮着这片祥和的大地。

    雷帝斯雷奥巴尔默默地走在这如画的风景中,感受久违的和煦的微风与温柔的斜阳,五年来,他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与昨晚死去的另一个身份不同,雷帝斯所执著的并不是血腥的复仇之旅,而是作为死神雷雷欧时所抛弃的温柔与爱,只是他不确定的是,经历了五年的杀戮,现在重新变回雷帝斯的他能否还像以前一样面对这个世界,还有,面对她。所以,他决定到那个圣地去,到那个沉睡着他最挚爱的人们的地方,问问他们,也问问自己的心。

    加拉格塔西南有一个小小的森林,在这片高大的温带阔叶林之间隐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那是十年前雷和兄弟们一起用魔法和体力做成的,而在这片小湖旁边,则永远的沉睡着在暗雷之夜战死的天鹅团战士们,还有雷所挚爱的天鹅团七杰中的五人,战死在暗雷之夜的伯妮娅丽比埃尔、金格斯拉法安、伯尔博恰巴拉尔,早年战死在基尔斯港口的基尔斯杰歌、萨克森萨尔斯、以及抚养雷长大的奥罗拉维兰。他们的遗体也从原来埋葬的地方移到了这个小湖边。在雷的二哥法比尔飞羽的刻意关照下,从没有闲杂人等能够进入这片被命名为天鹅之魂的森林,这小小的湖畔墓地也变成了还活着的天鹅团成员心中的圣地。

    幽静的森林深处,无言的矗立着数千个墓碑,无一例外的在墓碑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头像,那是法比尔的作品,他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这空前庞大的工作,在那个惨烈的夜晚里,天才的心中牢牢的刻下了所有战死的天鹅团成员的模样,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毅力,他将数千个散发着生命中最灿烂光辉的面孔刻在了墓碑上,尤其是全员战死的天鹅团最美丽的护卫队“颈”,法比尔记录下了她们最美丽的表情。

    代表“火”的狂战士芭蒂尔沃萨的羞却,那是当伯尔搏终于回应了她持久地爱恋,在孤身一人冲向敌群前当众亲吻美丽的狂战士时,后者脸上流露出的幸福却哀伤的表情。

    代表“地”的代理统领黑骑士奥克塞娜沙杜卡温柔的微笑,那是在她向护卫队发出死战到底的命令前,回眸望向年仅15岁的法比尔时的表情,其中蕴含的深意也许只有法比尔自己才知道。

    代表“风”的剑豪乌露露拉卡安逸的睡姿,那是她用身体为失去理智而闯入敌阵的乌利克挡住致命一击后,安详的睡去后的表情,也是从未安静过的她一生中最安静的时刻。

    代表“水”的大魔导士苏埃斯兰的愤怒,那是当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后,一生中从未动气的温柔女性最后释放的怒火,也许,生命女神愤怒时就这样吧!

    雷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墓碑,望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面孔,脑中浮现的是他们生前的点点滴滴,还有他们死前的壮烈景象。如果换了两天前的他,作为死神的雷雷欧的他,也许,早已被愤怒溢满了胸膛,杀气暴涨了。然而雷雷欧是不能来到这里的,浑身血腥的他不敢来玷污这圣洁的殿堂,只有作为雷帝斯雷奥巴尔时,他才有走进这里的资格。笼罩着雷帝斯的则是深深的哀伤,无法宣泄的痛苦。几千个美丽的生命,几千个相伴十余年的亲人在一个晚上死在身旁的感觉,已经不是能够通过释放泪腺来排解的了。

    也正因为这样沉重的血仇,雷帝斯才会变成血腥的雷雷欧,在战场上制造了倍数于此的杀戮。但那痛苦却没有减轻的趋势,相反,从痛苦的承受者变成无数人的痛苦制造者的自己,心中所背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无法释怀,无法发自内心的笑,甚至无法哭泣。更加无颜去面对那水晶般纯洁的女孩。

    曾经以为,也许五年的时间可以磨灭那份痛苦,也曾经骗自己,也许回到她身边就会释然一切,然而却真的觉得无力。当真正来到这五年里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时,自己却又一次迷茫了,变回雷帝斯雷奥巴尔就真的可以解决一切了吗,认为死神雷雷欧已经死去了就真的可以释怀了吗?不,五年的血腥杀戮感觉仍然存在,不是在脑中,而是整个身体都深深的镌刻下了作为死神的烙印,简单的精神切换无法磨灭刻在骨子里的血腥。

    “也许,回来是个错误吧!”喃喃地说出这句话,心情愈加沉重的黑发男子缓缓的走向墓地的第二层,他所尊敬的人沉睡的地方。

    整个墓地实际上分为了三层,最外层是暗雷之夜战死的天鹅团成员们沉睡的地方,而第二层则只有五个墓碑,这五个墓碑则是有他们兄弟几人亲手制作的。

    雷首先看到的就是由长兄豪塔西巴鲁达为伯尔博制作的墓碑--巨大的花岗石岩块被利斧劈成了一柄巨大的插入地中的长柄双刃战斧,斧刃的左半面是由法比尔雕刻的伯尔搏的全身像,红发的加拉尔巨人盘膝坐在地上,表情如磐石般坚毅,长柄战斧横放在膝上,而一旁的少年正在为他调制战妆所需的颜料。这是副幻想中的画面,在伯尔博生前,豪塔从没有为他调制过战妆,对加拉尔少年来讲,为父亲调制战妆的颜料是无上的光荣,然而在豪塔心中,却一直将伯尔博作为杀父仇人而憎恶着。但在伯尔博死后,豪塔却让法比尔特意雕刻上了这幅画面。兄长当时的心中,应该是深深的自责吧!

    战斧的右半面则雕刻着豪塔为伯尔博写的墓志铭:

    这里沉睡着我的杀父仇人,我的老师,还有,我的父亲。  伯尔博西巴鲁达(圣王历17年-54年光龙银风之日)--豪塔西巴鲁达立于圣王历54年冬。

    简单的墓志铭却包含了豪塔对伯尔博的全部情感,只是当他承认后者之于自己的最后一个身份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伯尔博纳夸张的巨大战斧旁边的是一座用紫色魔晶石制成的墓碑,被雕刻成了一个巨大的轮盘,轮盘上用淡金色的魔法药水绘出了一个悠然微笑的大魔导士,而轮盘下那同样质料的基石上则刻着法比尔所写的墓志铭:

    这是座命运的轮盘,轮盘下沉睡着一个聪明的傻瓜,除了我,也许这大陆上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的头脑,然而他却做出了所有人都不会去做的傻事,妄图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命运轮盘的转动,结果当然是被压得粉碎了,可惜,在他挂掉的时候我还是个比他差远了的小鬼,否则的话,我希望这里睡着的是我。喂,老狐狸,你听得见的话,就回来吧,没有你的日子很无聊呀!  金格斯拉法安(圣王历17年-54年光龙银风之日)--法比尔飞羽立于圣王历54年冬。

    墓志铭是法比尔一贯的调侃语气,然而在其中雷所感受到的却是当时的天才少年无法坦诚说出的哀伤。

    第三座墓碑则是一棵树,活生生的生长的很茂盛的树,若不是树上刮去的一片树皮上刻着萨克森萨尔斯全身像,还真的难以知道这是座墓碑,悠闲的躺在树枝上养神的萨克森萨尔斯的肖像下,刻着乌利克写的墓志铭:

    说实话,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印象,你走的时候我还只有两岁,不过风告诉了我你的故事,虽然你不是,但我还要叫你一声,父亲,伟大的父亲,你所给予我的我一定会加倍回报你所挚爱的天鹅团的,我用你赐予我的生命来保证。  萨克森萨尔斯(圣王历19年-46年光龙银风之日)--乌利克沙克斯立于圣王历54年冬。

    对于早已离去的萨克森,雷也没什么印象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乌利克真的继承了萨克森留给他的那份对于天鹅团的眷恋。

    第四座墓碑则是一面光洁的白银制成的盾牌,盾牌左面刻着白银骑士潇洒的全身像,而右边则是卡隆格撰写的墓志铭:

    知道吗,我偷看了你的日记,老伯,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老伯,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小姑娘写日记,而且你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老伯,你答应过我姐姐,一定会把我教育成你那样的骑士的,而你却早早的挂掉了,有时候我真地想不明白,明知不可能,为什么你还有那么执著的等待呢?你伤害我姐姐时我真的很难原谅你,不过你的日记让我明白了很多,所以,我收回曾对你说过的那句话。还有,如果在天上你看得见的话,我一定会从你手中夺取那大陆第一圣骑士的称号的,就当,你伤害我姐姐的代价吧!  基尔斯杰歌(圣王历20年-46年光龙银风之日)--卡隆格芭汀格尔立于圣王历54年冬。

    雷不知道卡隆格曾对基尔斯说过什么话,也不知道基尔斯的日记中到底写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白银骑士的一生无愧于大陆第一圣骑士的称号,卡隆格的豪言壮语要实现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最后一座墓碑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刻墓碑,甚至连头像都没有刻,而墓志铭也是最短的:

    我们的母亲。  奥罗拉维兰(圣王历20年-46年光龙银风之日)--豪塔西巴鲁达、法比尔飞羽、卡隆格芭汀格尔、雷蒂斯雷奥巴尔、乌利克沙克斯、西碧尔维兰、雷娜沙坎萨斯立于圣王历54年冬。

    雷在这座墓碑前矗立了良久,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的一生没有什么华丽的功绩,除了生命之火熄灭前那最后一次灿烂外,她只能用平凡来形容,然而正是她,却给予了他们七个人最欠缺的母爱,毫无保留的母爱,甚至不惜冷落了亲生的女儿西碧尔。对于自己,则更是赐予了自己生命。简单的五个字,却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感情,至于为什么没有雕刻头像,应该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位母亲的容颜吧!

    原本雷是想对他们倾诉自己的烦恼的,但从看到伯尔博的肖像的第一眼,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的每一个安睡的人,都曾经告诉过他,作为男人,要对自己所作的一切负责,作为男人,只能自己让自己振作起来,不要冀望于他人的力量,自己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

    雷知道自己需要靠自己的力量从矛盾中挣脱出来,再去打扰死去的长辈们,实在是件很自私的事情。打定了主意的雷迈开了脚步,向着墓地的最深一层走去,那是他的母亲伯妮娅丽比埃尔沉睡的地方。

    在距离加拉哥塔城门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卡隆格一行人遇到了熟人,飞羽商会会长法比尔飞羽的首席秘书官希丽丝飞羽,后者表现出相当的讶异表情,将四人请进了马车后,迫不及待地向多拉基亚之狼提出了疑问:

    “狼大人,怎么您今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通知羽部呢?”

    卡隆格挂着善意的微笑看了一眼身边几乎要痛得晕倒的乌利克,随即转换成严肃的表情说道:

    “有突发事件,乌利也受了伤,所以没和羽部打招呼就赶回来了。”

    乌利克本想说:“还不是你让我受伤的。”但想起刚刚那颇为温柔的一眼后,便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希丽丝表情也变得凝重:

    “能将鹰大人伤成这样的,究竟是什么人?”

    多拉基亚之狼淡淡的答了一句:“暗风。”

    希丽丝愣了片刻,随即说道:“看来羽部的工作效率还要在提高,这样的人物竟没有了解清楚。”

    卡隆格出言安慰道:“不用怪羽部,对手不是一般的人,凭他们是没办法查出他的真实实力的。”随即话锋一转:“希丽丝小姐怎么这么有空出城闲逛呢?难不成是我们心有灵犀,你感觉到我的到来了吗?”

    希丽丝显然对卡隆格的调侃语言很有免疫力,丝毫没有理会他,而是正色说道:

    “小姐又到处乱跑了,我是去找小姐的。”

    多拉基亚之狼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许多,语调也提高了少许:

    “小姐跑到哪去了?有下落了吗?”

    依然是平静的语言,希丽丝不紧不慢的说道:

    “请狼大人放心,小姐是去了天鹅之魂,我就是去那里接她回来的。”

    卡隆格为之一愣,嘴边露出了一道略带自嘲的笑容,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悠然地说道:

    “那就不必了,自然有人送小姐回来的。”

    说话中,暗羽发现了多拉基亚之狼脸上掠过的一丝落寞和无奈。而当他注意到暗羽的视线时,第一次无言的避开了。暗羽立刻明白了一些,也不再去看他了。

    而以希丽丝的智慧,也从卡隆格的话中联系到了这里唯一缺少的男人。没什么犹豫的就命马车返回帝都加拉哥塔了。

    由于多拉基亚之狼少有的在安静的想事情,一路上除了乌利克的呻吟外,马车上的五人都没有再说话。

    墓地的最深处是整个墓地的最高处,在天鹅之魂中,有一个小小的土丘,大陆上最神奇的女人就睡在这土丘下,雷还记得妈妈生前的最大爱好--站在高处,以她的性子,就算是到了天上,也会希望自己安睡的地方比几位叔叔高吧。

    伯妮娅的墓碑是由雷、卡隆格和乌利克一同完成的,在基尔斯和萨克森死后,伯妮娅就担起了照顾三人的责任,雷印象中的妈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圣王历46年以前的妈妈,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个姐姐,同样也需要奥罗拉妈妈来照顾,然而当奥罗拉妈妈同两位叔叔一起永远离开后,妈妈才真正变成了妈妈,严厉而慈爱,雷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刚从男孩变成少年时,心中对妈妈的那份眷恋,虽然不成熟,但那的确是他第一次心动。卡隆格亦是如此。或许,现在心中对那个女孩的眷恋,也不过是少年时那不成熟的动心的延伸吧!毕竟,自己离开她时,她才只有13岁。也许,感情上的自己仍然停留在幻想中,那么之前的担心也许只不过是自寻烦恼了,说不定见到她时,也只不过是普通兄妹间的重逢吧。

    胡思乱想中,伯妮娅的墓碑映入了雷的眼帘,那是由水晶制成的伯妮娅的全身像,在兄弟三人的用心雕刻下,丝毫不比天才法比尔的作品逊色,其中所蕴含的神韵,更使得雕像犹如伯妮娅生前一样的生动迷人。每次看到这出自自己手笔的雕像,雷总会沉迷许久,迷失于记忆的回廊中。但此时的他,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凝视着雕像,而是望着在雕像前亭亭而立的少女的背影发呆。

    空中飞散的银色长发证明了少女的身份,这个大陆上,除了她的父亲外,就只有她有这样美丽的发色,在望见那背影的一瞬间,雷的脑中就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幅画面,那是少女发现他的不辞而别后,赤着双脚在雨中追逐他时的悲伤表情,雷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会那么狠心,任由纤弱的少女在雨中哭泣而不顾,自顾自的走向复仇之路。如今的他,带着一身的血腥,又有什么面目来面对无辜的少女呢?深深的自责下,他决定离开,离开这纯洁的女孩,他不能让自己的血腥来玷污她。然而少女的话却留住了他。

    “飞哥哥吗?”

    雷愣了一下,亦明白少女将自己当成了法比尔,无意识的恩了一下。

    少女仍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抱歉,我又到处乱跑了,给你添麻烦了。”

    雷没有回答,却也无法转身就走,他怕少女发现是他。少女沉默了许久,又说道:

    “飞哥哥,你说,明天我哥会回来吗?”

    雷的心头一阵剧烈的震荡,原来她还记得自己,儿时的回忆逐渐袭上心头……

    “我知道他一定在自责,那天把我一个人丢在雨地里,我真的很伤心,不过我知道哥哥他一定更伤心,五年都没有回来过,一定是怕我不原谅他。其实,”少女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其实,他应该知道,我生气从来没有超过三天的,虽然,每次都是他来求我原谅他的,可这一次,为什么他不来哄我呢?”少女又沉默了。

    雷的胸中立时被深深的自责淹没,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立刻就将少女拥入怀中,祈求她的原谅,但另一个声音又在警告他,你的双手浸满了鲜血,有什么资格再去触碰她。两个声音相互纠缠着,而雷却怎样也挪不动脚步。

    “不过,”少女又说道:“我已经原谅他了,真的,我长大了,也知道哥哥究竟在作什么,他将原本应该我们一起承担的责任一个人担了去,我真的很感谢他,也觉得他好可怜,这五年里都只是一个人,我常常在想,他是不是受伤了,有没有人帮他治疗,他的治疗魔法真的好差,万一受伤了,我……我会伤心的,会非常的伤心,飞哥哥,你一定要告诉我哥,我早就不怪他了,请他务必要回来,我的成人礼上,我最希望能够出现的人就是他。”仿佛是要确认一下,少女又一次问道:

    “飞哥哥,我哥明天会回来吧!”

    雷的心底再也难以压住那股冲动,情不自禁的应道:

    “不!”

    少女全身一震,失望的心情溢满胸膛的同时,又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一份久违的熟悉,难掩心中的激动,少女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缓缓的转过身来,耳中传来的第二句话证明了她的猜测。

    “因为,我已经回来了。”

    眼中映入的是熟悉的身影,比起五年前离开的他,身材又高了些许,更强壮了许多,全身散发着五年前所不具备的强烈的男人气息,而最触目惊心的则是自额头到嘴角的那条伤痕,少女感到心在抽搐,但又满是甜蜜的滋味,不错,虽然外形有些改变,但却可以肯定,是他,五年里让她一直牵挂的哥哥。少女双眼变得迷离,眼前男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而雷心中的激动并不亚于银发的少女,五年的时光已经将少女塑造得让他几乎认不出来,依然是略显纤弱的身体,但却比五年前高了一个头,婀娜的身体亦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而容颜竟与伯妮娅有七分相似,但却多了一些少女特有的明媚,只是那明媚中微微夹杂了一缕莫名的忧伤,银色的长发,深绿色的瞳孔,这是那熟悉的少女独一无二的标志,装点在这正值生命中最美丽灿烂的年轻躯体上,则更有一番无以伦比的动人风姿。

    比起那足以让任何人惊为天人的美丽容颜,雷却更在意少女眉宇间的那一丝忧伤,这五年里,她不开心吗?为何会有忧伤的神色,什么人会伤害她?难道是……自己,雷不敢将少女的忧伤与自己联系到一起,然而他又清楚的知道,除了自己,这世上已没有第二个人忍心去伤害她。

    深深的自责的同时,他亦明白了自己的心,对于少女的依恋原是如此的深,不是什么不成熟的动心的延伸,而是十三年的时光中积淀下来的难以磨灭的感情,逃避了五年,但真正面对时,五年中所寻找到的任何借口都灰飞烟灭,只余一颗为她而跳动的心。

    心中的感情化为了笨拙的语言,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啊!我,我回来了,柯丝特!”

    仿佛是个信号,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灿烂的弧线,下一个瞬间,少女就已扑入了黑发男子的怀中,积蓄了五年的情感化为最直接的形式宣泄在对方的胸膛上。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而迟钝的男子此时也少有的反应迅速,第一时间紧紧地拥住了怀中痛哭的少女。仿佛一生也不愿放开。

    夕阳的掩映下,伯妮娅的雕像望着两个紧紧相拥的男女,似乎在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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