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章披着难得的冬日暖阳，走进路边的上岛咖啡。
店内此刻并没有多少人，谢成章一眼就看见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当他的目光投过去，要确认她的身份时，她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笑了。
谢成章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在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中，秦湘悦依然如记忆中那样的美丽，并且更添了几分成熟气质。
”好久不见。“心中的思绪万千最后却只转换成这四个字从嘴里说出来。
”老同学，谢谢你过来，喝点什么？“秦湘悦站起身，笑着迎接。
”这么见外干什么？秦大美女召唤，我还敢不来？“谢成章这时候才稍微放松一点，”我们一年多没见，哪能让你请客，我来，你要喝什么？“
”不，不，是我请你过来的，必须让我来，你别抢，而且，我自己刚才已经点了。“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来杯拿铁吧。“
俩人坐下后，互相注视着，老同学久别重逢，都十分激动，彼此寒暄了几句后，服务员也把咖啡端了过来。
秦湘悦抿了一口她的卡布奇诺：”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详细说说前两天电话里谈的哥白尼计划的事情，也顺便请教请教你们中宇航目前卫星导航是个什么情况。“
”好啊，洗耳恭听先，然后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掉书袋了？“秦湘悦打趣道。她记得谢成章是个典型的北京人，平时喜欢贫嘴，说话也很少说些复杂文雅的词。
谢成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秦湘悦时潜意识中总想表现得有文化一点。
他嘿嘿一笑：”表个态度嘛，你别拘泥于这些，说吧。“
”好，其实我也才接到这个任务没几天，突击看了一些内部资料，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这个哥白尼计划，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找老同学聊聊。“
”那你找对人了，我现在在中宇航卫星导航事业部的载荷系统部，专门负责天罡系统卫星载荷的改进工作。“
于是，俩人一边喝咖啡，一边说开了。
秦湘悦详细的把哥白尼计划的情况对谢成章做了介绍，尤其是关于中欧合作的那部分。
听完秦湘悦的介绍，谢成章皱了皱眉，沉思良久，然后问道：“所以......目前科技部的想法是让包括中宇航在内的几家国内优势单位深度参与到哥白尼系统的建设当中去？”
“不是我们科技部的想法，是国家的想法，这是国家大战略的一部分。”秦湘悦纠正他。
“国家大战略......就是通过国际合作来发展我们自己的卫星导航产业？”
“很明显啊，目前中欧关系很好，恰好欧盟也愿意放开，我看不到不去这样做的原因。如果你们和其它几家单位都能参与进去，比如，为哥白尼卫星设计载荷，建立哥白尼卫星的地面站，一起设计哥白尼接收机和推广哥白尼的应用，这都是深度参与，虽然我们会投入，但回报也是非常可观的。”
“投入多少？”谢成章问道。
“具体金额我也不清楚，但听说是十几亿吧。”
“欧元还是人民币？”
“人民币，欧元还了得啊。“
“哦......”谢成章又陷入了深思。
与秦湘悦不同，他心中一点儿也不激动。尽管通过哥白尼项目的国际合作，中宇航和国内的企业有机会参与全球先进的卫星导航系统的建设，从而学习到更先进的经验，但天罡系统将怎么办呢？等到哥白尼计划建成后，天罡系统还有发展的必要吗？仅仅维持在现在的状态下，不是就够用了吗？那他自己这几个月费尽心思去做的天罡卫星载荷优化设计，还有什么价值呢？
见谢成章有些兴致索然，秦湘悦关切的问道：”怎么啦？看上去你有心事？“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国家花了这么多钱，希望能够有好的结果。“
听谢成章那么说，秦湘悦十分感动：”他竟然如此忧国忧民......我都没有去想那么多。“
于是，她安慰道：”我是这么看的，这些钱虽然不少，但都算投资，并不是消费，可以拉动我们国家的整个卫星导航产业发展，所以，我们应该算大账。“
话虽如此，她心里明白，自从进入科技部卫星业务中心之后，自己已经听说过不少在国际合作当中花的冤枉钱了。
”嗯，还是你的站位高。对了，好不容易碰个面，咱们在卫星导航领域的国际合作有哪些啊？给我介绍介绍开开眼界呗。“谢成章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想再跟秦湘悦聊一会儿。
在来到卫星导航事业部之后，他和身边的人一样，都只专注于天罡系统本身的发展和优化，系统也好，卫星载荷也罢，都是如此。可是，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其它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发展的情况如何，他们平时都疏于了解。
如果不是这次哥白尼项目到中国来落地，谢成章的这根弦可能仍然不会绷紧。
但自从前几天秦湘悦联系他之后，他就开始反思：”我们是不是在坐井观天呢？人家欧盟的卫星导航系统的建设都直接进入中国了，我们却连他们的发展情况和策略都没摸清楚。“
现在有了秦湘悦这层关系，他认为这是绝佳的机会去了解国际发展动态。
“哟，这些信息你还需要找我打听啊，我还想着向你请教呢。我们处的一个主要职责就是促进卫星导航领域的中外合作，但合作的主体肯定不是政府或者事业单位，而应该是企业和高校，我们只是帮着搭桥铺路。”秦湘悦听谢成章问出这个问题，感到一点意外，不过，她对这个话题也十分感兴趣。
“你太高看我们啦，说实话，中宇航别的事业部我不知道，从卫星导航事业部来看，还是相对闭塞的，我们很多时候只知道埋头干活，忽略了抬头看路，但这次哥白尼计划提醒我了，如果我们方向错了，岂不是走得越快，离终点反而越远吗？”
“好啦，我们都没必要客气，我就简单说说吧，我们推动的国际合作还真不少，有学术合作、政府间合作和企业合作三大类吧。”
“哦？说来听听。”谢成章竖起耳朵。
“学术合作就是高校和大学之间的合作，以及学术和行业会议，很多时候，我们会在其中牵线搭桥，搭上关系之后，我们就不管了。比如明华大学和英国萨里大学之间的合作，美国导航学会开年会在国内找赞助和合作方等等。”
“嗯，这个很好理解。政府间的合作呢？”
“这个就涉及一些行业标准的落地，比如GPS的信号在国内落地，国内的厂家要生产支持GPS信号的接收机或者手持终端，需要满足行业标准，而GPS原有的行业标准只是美国标准，我们中国也要制订自己的行业标准， 这就涉及到了政府间的合作了，GPS是美国的卫星导航系统，我们在制订标准时多半会参考他们的标准并保持兼容性。”
“哦......企业呢？”
“企业就更好理解了，很多想进入中国市场的国外卫星导航接收机供应商会找到我们对接用户，当然，普通的接收机供应商我们并不会花太多精力去支持，我们更多的是帮国内对性能要求比较高的客户找到能提供对应品质产品的国外供应商，因为这部分产品国内没有能力生产提供，所以，当这样的供应商找到我们时，我们会多花一些心思去支持。不过，我们对所有的国外厂商都开放，不会因为他们提供的产品稀缺程度不够而拒之门外，毕竟咱们已经加入WTO了，行事都要遵守国际规则。”
谢成章看着秦湘悦的脸，仔细的听她轻启朱唇慢慢的讲述，觉得她充满了魅力，自己都听得要入迷了。
他认真的品味着她的语言和其中蕴藏的含义，过了半晌才挤出一个问题：“从你们对接的情况来看，主要是哪些卫星导航系统相关啊？”
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傻，但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唉，还能有哪些？基本上全部都是GPS，还有少量的GLONASS，或者格洛纳斯，就是俄罗斯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再就是最近这个哥白尼项目，其它就没有啦。你也知道，现在全球就只有两大真正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一个美国的GPS，在民用领域基本上处于垄断地位，另一个就是俄罗斯的GLONASS，但民用领域的市场份额少得可怜。正是因为卫星导航系统的战略和军事重要性，以及民用市场的广阔，欧盟这不才刚下决心自己搞哥白尼系统嘛。咱们自己倒是有个天罡系统，但是感觉一直很封闭的在军用领域......”
“嗯，我现在就是在做天罡系统的卫星载荷。”谢成章低声的回答。
“老同学，不是我打击你，除非你想去参军，否则天罡系统没有前途的，以它目前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进入军事领域之外的其它市场，GPS已经赢者通吃，哥白尼系统的性能指标和表现目前看起来比GPS更好，一旦建成，就更没天罡什么事了。我倒是建议你，利用现在哥白尼系统中欧合作的机会，争取来干哥白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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