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时分，北京的气温没来由得就突然热了起来。
吃过晚饭，谢成章径直来到昌平的1203院。
按照计划，今天这里要完成一颗天罡卫星的最后一次总装测试，这颗卫星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月时间。
这颗卫星被赋予厚望，它将在半个月之后，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被送入太空，成为天罡二代的最新一个空间段成员。
而二十天后，哥白尼的第一颗在轨验证卫星也将在哈萨克斯坦的发射场发射。
目前看来，天罡领先五天，然而，哥白尼的只是一颗在轨验证卫星，以欧洲人的技术积累，卫星本身的风险相当有限，基本上，只要发射，就能成功。
而对于天罡这颗，谢成章自己心中都没有百分百的底气。
为了赶进度，它的生产制造周期比正常节奏要提高了30%，更何况，为了上装1203院自己的国产铷原子钟，设计还进行了更改。如他此前所预测的，欧洲人果然以产能跟不上为由，推迟了交付原子钟的时间，导致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在改进之前就直接上自己研制的铷原子钟，好在此前还有欧洲原子钟的备货，最终他们把方案确定为：由国产铷原子钟为主钟，欧洲原子钟为备份，这样万一主钟失效，还有备份可用。
尽管克服了各种困难，但结果将证明一切。如果今晚的总装测试失败，基本上，就意味着他们与哥白尼持续了几个月的赛跑将以失败告终。
在过去几年，谢成章来过1203院的卫星总装测试验证中心不少次，但这一次他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谢部，我们都到了。”张国辉带着他们组员也刚到。自从谢成章成为载荷系统部部长，他便把张国辉提拔成了他此前的位置，也是老涂曾经的位置。
曾丰从哥白尼线回来后，继续担任副部长，只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似乎对天罡有些意兴索然，而谢成章也拿他没有太多办法。
“好的，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去看看吧。”
谢成章带着他们往总装测试中心里面走去。
宽阔的大厅里，已经站了一些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中心位置的那颗天罡卫星之上。
此刻，这颗卫星已经组装完毕，但旁边还搭着一些架子，架子上有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上上下下的检查和操作。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又有一些焦虑，仿佛在产房门口等待生产的父亲。
谢成章看到了胡双清，便挤到他的身边：“胡总，怎么样？”
“不好说，为了赶进度，我们这次完全是超流程，昨天它的各个部件才陆续完成力学、温度、噪声、电磁等试验，还没有在载荷层面联调联试呢，今天就拿过来直接跟卫星平台和电池做总装测试了......”
谢成章心中一惊，暗自捏了一把汗：“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见谢成章没有说话，胡双清一边眼睛依然紧盯着正在测试当中的卫星，一边凑到谢成章耳边小声说道：“谢部长，别的都好，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自己的铷原子钟。我们在测试当中，其实是发现了一些隐患的......”
“啊？那怎么行？”谢成章惊叫。好在他也在刻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周围的人并未注意。
“你听我说，我说的隐患是指我们的测试指标刚刚达到最低要求，并不是不达标，只不过，如果是以前，我们肯定会做一两轮优化改进，让性能指标超出及格线，我们才放心，而这一次，我们没有时间去做了。”
“我知道.......我知道......”胡双清的话并没让谢成章感到好受一些。搞卫星载荷设计的，一定要留一些余量，因为外太空的环境和条件完全不受控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如果测试恰好压线通过，就意味着，外界环境不能出现一丝一毫设计值之外的情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度和风险是跷跷板的两端，进度压力越大，自然准备工作就做得越少，风险也自然就越大，反过来，如果要充分抵御风险，势必要把准备工作做足，这样进度又会往后推。显然，面对哥白尼的进度压力，他们只能以进度优先。
“不过呢，我觉得风险还是可控......”见谢成章面色凝重，胡双清继续解释：“备份原子钟我们依然放的欧洲货，只是把主钟换成我们自己的铷原子钟了。”
“哦？也对......”谢成章这才想起来：“这样的话，风险稍微可控一些。唉，咱们还是要加油啊，到了关键时刻，总觉得还是进口货更靠谱......”
“是啊......这次发射完成后，我们肯定全速攻关国产钟的改进，这一点请放心。”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不好！”
这个声音像是投入池塘的一块巨石，顿时在现场的人心中激起滔天波澜。尽管没有大声喧哗，但一种集体的不安在整个大厅上空聚集起来，形成巨大的高压，把每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过去看看！”胡双清连忙冲了过去。
谢成章站在原地，往卫星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周慧已经在那儿了。或许她一直就站在卫星旁边，而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吧。
架子上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已经下来，正在向周慧等人比划着什么，看上去十分焦虑。
胡双清也已经到他们身旁，加入了讨论。
大厅里的人全部往那边聚拢。
谢成章也连忙跑了过去，同时招呼着张国辉等人：“一起去看看！”
当他们也到卫星旁边时，胡双清已经把任务布置下了：“今天晚上，哪怕通宵，也要把故障原因查出来，查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也会马上向红梅院长和宋总汇报。一旦查出，我们立刻分组排故，我们的时间窗口只有五天，如果不能在三天内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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