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值,你帮妈妈看着妹妹好吗,我去下面拿药。”
“哦。”
儿科医院周末的时候人满为患，声音嘈杂得烦人。颜值带着妹妹张蕊坐在大厅的连排座椅上等着程女士拿药回来。
他把卫衣帽子戴上然后低下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明显，然后抱臂靠在椅背上全身表示出自己是不愿意来的,被迫的。
外套帽子微微露出颜值的脸部轮廓,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是自力更生吃得太差,脸小了半圈都肉感都没有了。
他无聊的看着地板的瓷砖脑子开始放空,心里实际上是在计算着杨瑞臣有多久没跟他联系了，距离杨瑞臣走的那天已经过了整整三十二天，他记得清清楚楚的。
更过分的是这家伙连联系他都没有，搞得像去做卧底一样。他就纳闷了是要去做什么事情连人影都看不到，搞得现在他一个人在家镇上的居委会就老是上门，生怕他一个人在家会出现什么事情一样。最后还给程女士打电话,居委说他一个人在家不行，得有监护人。
他是想说自己有监护人的,只是暂时不在而已。但没用,居委会简直是最感人的组织了，不仅把他送到程女士家，还每天嘘寒问暖的,搞得他……真的变孤儿一样。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还陪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来医院输血,才找了个借口跟居委会说明了自己现在没有一个人。
“哥哥,你是冷吗？”
颜值身体一僵,视线落在覆盖在自己手背上那只纤细的手,微微拧眉侧过头。
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今天穿得很夸张，跟过冬天一样，明明现在是夏天，那张白得吓人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看着就觉得冷。
这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也就是他妈生了他三年后就有了。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反感。
再想到自己这个该死的心软，就更觉得自己没用。
本来今早想跟老铁出去玩，谁知道他妈一通电话打过来哭着跟他说张蕊不行了，他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二话不说的拦车就去市里，结果一到他妈家张蕊其实就是犯病了然后闹着不愿意去医院。
然后为什么要找他来，他妈说因为张蕊听他的话。
他就纳闷了，不就是见了他几次吗还能听他的话？
“哥哥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张蕊又碰了碰颜值的手背，眼里闪烁着小心翼翼的情绪。
“没什么好说的。”颜值没有看她，因为这个小家伙的眼神看了容易心软，楚楚可怜的，他还是不看了，别看了夜长梦多。
“我一直都很喜欢哥哥你的，只是没有机会见你，以前就经常听妈妈说，还看过哥哥你的照片。而且有哥哥多威风，我一直就很想要见见我的哥哥是怎么样的，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很羡慕有哥哥的同学，被人欺负了还可以找哥哥……”
颜值听着耳边小姑娘一直念叨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那样，余光瞄了眼，这样子跟刚才在家里虚弱得吓人的样子完全不同，输了血之后有精神多了。
刚才看了眼病例，遗传性白血病，遗传这家伙她爸的，情况已经挺严重的，只有骨髓移植才有可能有治愈的机会，所以程女士会愿意留下他估计也是因为他还有点用。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更是没用，真还不如是孤儿。
“你一直说话不累吗。”颜值侧过头打断张蕊的叽叽喳喳，刚输完血精力这么旺盛真的好吗？
张蕊见她哥终于肯看自己了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不累啊，因为我想跟哥哥你说话，以前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都没有人跟我说话的，而且我有哥哥了当然得看多两眼。”
“一个人？”颜值皱了皱眉头：“你妈放你一个人在家里吗？”
这个程女士也真的是心大，能把一个生病的孩子放在家里？也是，他以前好像也是这样，还干脆丢了呢。
“她要上班呀，不上班就没钱带我去看病了，你也知道我爸死了家里只剩下妈妈了。”
颜值有些意外，这家伙怎么能把她死了说得那么轻松：“你还挺乐观。”
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外公外婆，当初他可是哭得直接趴到地上了。
“我不喜欢我爸，所以我觉得他死了反倒是好事，这样他就不会欺负我妈了。”张蕊说着开始有些难过，脑袋就低下了。
颜值见人情绪又变了，一脸茫然：“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妈真的很辛苦，我爸死之前还欠了那么多钱没有还，都是我妈一个人还的，然后还要养我，我又生病了……”张蕊越想越难过：“哥哥你说我死了是不是妈妈会轻松一点。”
颜值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这家伙才多大就想这样的问题，还有欠钱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哥哥你很讨厌妈妈，但是妈妈真的是有苦衷的。”
颜值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他妈的说客，指不定就是来跟他要钱什么的。瞥了眼张蕊心里满是疑惑，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下一秒他妈的身影出现他看到张蕊的表情瞬间就收回了，刚才的可怜巴巴全部没有了，恢复成平时那样，不哭不闹很乖巧的模样。
这又是为什么？
颜值妈妈拿着要走回来表情有些怪异，她走到颜值面前眼里露出抱歉：“颜值，你可以帮妈妈把妹妹先送回家吗？公司突然有点事情需要紧急回去一趟。”
说着把药拿给张蕊让她自己拿着。
“哦。”颜值应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他妈匆匆忙忙跑出医院，若有所思。
“哥哥如果你有急事的话你可以先走，我自己可以回家。”张蕊低着头抓着药袋闷闷说道。
颜值的视线从他妈身上收回然后落到张蕊身上，看了一会说道：“走吧，送你回去。”
“哥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出去吗？”
“送完你我再出去。”颜值想着虽然他是讨厌他妈，但这个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他也不能把一个生病的孩子丢在这里吧，那也太损了。
“真的吗！”张蕊眼睛一亮转过头看着颜值，伸手就拉住他的手：“太好了，我可以不用一个人回去了。”
颜值本想要甩开的，但是看着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又觉得甩开有点不太好，也就这么算了，带着人走出医院往公交站去。
一路上他这个妹妹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不是那张小脸还是煞白的还真看不出刚输完血的模样。
见人蹦蹦跳跳的样子莫名有点担心，拉着人的帽子不让人再跳：“你老实点，别瞎跳，再跳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哦。”张蕊立刻就老实下来了，站在颜值旁边等着公交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他们的耳里：
“咦这不是我们班那个病秧子张蕊嘛，怎么还敢出来玩啊。”
“好像是啊，哎哟听说她生病了真的好可怜哦，不能读书了。”
张蕊听到声音瞳孔缩了缩，没有转过身她也知道是谁，在她没有休学之前班上的那些同学就总是欺负她，怎么在这里又遇到了……
颜值拎着张蕊的帽子都可以感觉到这家伙在抖，皱着眉头往身后转去。
只见伸手站着两个小女生，模样看着跟张蕊一般大，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说话的语态很是骄纵，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说的话却有点难听了。
“你们谁啊。”颜值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能是跟杨瑞臣久了，久而久之杨瑞臣的面瘫神功学得也有几分像，没有表情的时候会让人看得觉得不好惹。
小女孩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大哥哥替张蕊出头。
“你又是谁啊，我们跟张蕊说话又不是跟你说话。”其中一个小女孩壮着胆子回嘴。
颜值脸色一沉，现在的小姑娘说话都是这样的吗。
张蕊拉扯着颜值的衣角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其实心里多想要骄傲的跟她们说这是自己的哥哥，让她们说话小心点，但是她不敢，因为哥哥并不是很喜欢她的。
“看来现在的小孩胆子都很大啊，我是她哥哥，你们嘴里说的病秧子说谁呢，不知道乱给人取带侮辱性的绰号也算是诽谤的吗？别以为你们现在是未成年，看管所照样可以让你们进去待一待。”
张蕊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然后她就看到一向都会把她欺负到哭的两个有公主病的女孩扭头赶紧走了。心里突然很感动，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原来有哥哥站在前面罩着她是这样的。
颜值转过头正想问张蕊是不是同学，结果就看到这家伙躲在他身后呜呜呜的哭，眼泪一颗颗的砸下看着很是可怜，他愣住：
“不是，你哭什么呢。”
“原来有哥哥是这样的，可以在被人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前边保护我。一直以来她们说我我都不敢顶嘴，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我不敢跟妈妈说因为怕给妈妈造成麻烦，因为那些同学家里有钱跟老师告状也没用，明明很生气但我只能憋着……”张蕊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袋子不敢抬头，她觉得自己竟然还哭了那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当然也是因为颜值的那句话‘我是他哥’。
这比什么都想让她哭，刚才打针都没有那么想哭。
颜值突然想起了杨瑞臣，读书的时候他是挺喜欢惹事的，虽然惹的都是小麻烦但是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找打的事情，可是每一次杨瑞臣都会知道，并且站在他面前都帮他解决了。
因为杨瑞臣是他哥。
哥这个字有多重要，他明白。
叹了口气拍了拍张蕊的后背：“别哭了，一会你妈看见了得说我欺负你了。”
正好公交车开来，颜值让人走在前边先上去。
然后他就听到一句话：“哥哥，谢谢你。”
他从口袋拿出几个硬币投入投币机里，说道：“嗯。”
对他爸妈的恨跟孩子无关，这个张蕊跟他一样，都是无辜的。
把张蕊送回家里后呆了好一会他才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走人，因为那家伙泪眼汪汪又好奇十足的找他问东问西，俨然一副就要做一个好妹妹的样子，他能待两个小时算是尽力了。
就在下楼的时候他正好碰上他妈回来，但是他清晰的看到他妈嘴角的淤青，哪来的？
突然想到张蕊说过她爸死之前欠下很多钱。
“你脸怎么回事？”
颜值妈妈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颜值还没有走，被人抓住手腕下意识就用另一只手盖住受伤的脸，故作淡定说道：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谢谢你啊一直陪着蕊蕊，天色也晚了要不早点回家吧。”
“回家？程女士你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啊，是你把家给拆散的，我现在哪里还有家。”颜值的视线一直落在她遮掩的右脸上，但是也被她这番话伤到了：“亏我照顾你女儿一整天现在连句感谢留个吃饭也没有，我算是傻透了，我妈还赶我回家，真是搞笑。”
说完放开人头也不回的往小区外走去。
“颜值！”她下意识的喊住颜值，但是又反应过来不能让人发现自己脸上的伤。
颜值停住脚，他想听听他妈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心软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明明他妈丢下他那么多年，可他仍然还觉得也许还有点家的温暖可以让他感受，停下脚步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期待。
也许会留他吃顿饭，然后晚上聊一聊他这些年都怎么样。
“没事了，路上小心点，注意车。”
结果还是把他想要的那点温暖击碎，算了。
抬脚往外走去。
程女士看着儿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明明是一个心软的好孩子，她这是做什么孽。
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再一次坐上回家的公交，这时候天色已晚，仅剩不多的晚霞落在人行道的树上留下一道道的阴影。
他抓着扶手看着窗外，也就是在失神的瞬间他又想到了杨瑞臣，以前的话杨瑞臣肯定是站在他后面的，在窗户的倒映上还可以看到杨瑞臣那面无表情的脸。
有时候他还会笑话杨瑞臣整天这个样子真的就是一个老头，本来就老面瘫着就显得更老了。
然后他就会感觉到杨瑞臣在身后揪着他的后颈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这就是杨瑞臣的表达，不是生气就是有一点点在乎。
想着想着他发现窗户上倒映的自己笑出来，可是这时候杨瑞臣并没有在他身后，默默把笑收回来觉得很没劲，眼底有些黯然。
所以杨瑞臣在哪里。
他一点都不想习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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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生：想我了？
颜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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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看还能不能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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