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沧海寄余生 > 还好,她还好。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聂梓煊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只觉得一切都像走马观花,叶亭远被抓走之后,她就没再见到他。她被叫去做笔录,时隔十年再次见到爸爸,接着,哥哥被指控拐骗未成年人,然后进入审讯流程……

事情就这样不可理喻又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直到她站在这里,指证叶亭远是个诱拐犯。

聂梓煊愣愣地看着叶亭远,眼睛又疼又涩,要不是一直生生忍着,眼泪早已落下。

他瘦了,瘦得这么明显,平时总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也冒出些青色的胡楂来,显得有几分疲倦。小时候,她喜欢扒在门沿看他刮胡子,白色的泡沫涂满下巴,他手一抹,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一下,说是美人痣。

眉间多了个白点,她乐得哈哈大笑,随便披了条毛巾在头上COS观音,一本正经地说:施主,给口茶喝。

那些寻以为常的生活点滴,此时想起,竟这么珍贵。聂梓煊也料不到,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一个被告,一个证人。

律师还在问,上下嘴皮一动一动地毫不停歇,聂梓煊不耐地握了握拳头,还不快点,再拖下去,她就要忍不住了。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根本不敢多看哥哥,也不敢看后面坐着的那些媒体人。

他们在想什么、等什么,他们怎么看他的,一个诱拐犯吗?可笑,哥哥怎么可能是犯人,是他救了她,给了她十年平静幸福的生活。

但律师继续问:“这么说,你确实是被叶亭远诱拐走的?”

聂梓煊又沉默了,但最后还是艰难地开口。

“是。”

那天,他们被警察带走之后,聂梓煊就一直哭喊着要见叶亭远。

但他们根本不听,她被单独带到一个房间做笔录。警察让她配合他们的工作,要是真的没有拐骗事实,是会放了他们的。聂梓煊听了很高兴,认真地做了笔录。

“名字?”

“叶梓煊。”

“原来的名字?”

“聂,”聂梓煊不清愿地说,“聂梓煊。”

“有人报警,说你是被拐骗的?”

“才不是!是我求哥哥带我走的!”聂梓煊气得站了起来,她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妈妈去世后,她被爸爸带走了,但爸爸对她一点都不好,表面上非常疼爱女儿,实则经常动不动就打她,喝了酒就像个疯子,拳打脚踢更是常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聂梓煊想起那些事还有些心悸,她苦苦哀求:“求求你了,叔叔,放了我哥哥吧,他都是为了救我。还有,你们千万别通知我爸爸,我不想回去,他一定会打我的……”

他们面面相觑,但没说什么,只叫她放心,他们会保护她的安全。可聂梓煊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风尘仆仆的聂源。

这是时隔十年,聂梓煊第一次见到父亲。

她没有惊喜,反而有些害怕,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会不会打我?

她真的被打怕了,刚逃出来,她最经常做的梦就是聂源解下腰上的皮带,一鞭又一鞭地抽下来,很疼。

聂源跑过来,最后几步还踉跄了一下。他一把抱住茫然的聂梓煊,哭得老泪纵横,哽咽地喊着:“煊煊,我的小煊儿,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爸爸找了你十年,这十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

他抱着她哭得很伤心,那脸上的悲痛和难过也是实实在在的。

聂梓煊看着父亲,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也许自己当年不该那样一走了之,爸爸还在找她,可能还是心疼她的。

毕竟血浓于水,聂梓煊也有些触动,小声地叫出:“爸,爸爸……”

聂源哭得更凶了,他没什么变化,十年了,可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皮肤油光发亮,双眼炯炯有神,穿着正装,还是那个高大英俊的中年人,似乎还更年轻了点,一看就是保养有方。

他抱着聂梓煊,上下看她:“煊煊,我的煊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聂梓煊有些动容,眼睛也红了,却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虽然爸爸没怎么变,可她对他并没有父女的熟悉感和亲近,反而很茫然,还有些心悸。好不容易等聂源恢复平静,她怯怯地问:“爸爸,你能不能叫他们放了哥哥?”

“哥哥?”

“亭远哥哥,叶亭远啊。”聂梓煊急坏了,从他们被抓到现在,她还没看到哥哥,她好担心他。

聂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也就一瞬,他柔声说:“煊煊,这些警察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他过来拉她:“走,咱们先回家,你阿姨也很想你。”

聂梓煊下意识地一躲,退后一步,有些警戒地看他。

聂源脸一沉,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煊煊,怎么了?”

“我、我想在这儿等哥哥。”聂梓煊小声说,况且她也不想跟聂源回去。爸爸最擅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万一他又发疯打自己怎么办?他表面没说什么,可能暗地里记恨着。

虽然这样想很阴暗,但聂梓煊从小的记忆,爸爸就是这样的。妈妈没和他离婚前,他在别人面前对妈妈也很好,但喝了酒就拳打脚踢,还抢妈妈的钱,无论藏在哪里他都能找得到。

那时候,妈妈就把她藏在衣柜里,叫她不要发出声音,不然他发现了也会打。小小的聂梓煊对爸爸最多的回忆,就是瑟缩在黑暗中,听着柜子外的吵闹声、叫骂声。等一切平静了,她爬出来,看着妈妈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有伤,空气中还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酒味。

她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总说没事,只把自己抱起来,平静地打电话报警。等警察来过之后,做了笔录,拍了照片,她再收拾屋子,神色麻木,偶尔停下来擦一下眼角。

聂梓煊这时候一般都不敢吵闹,只坐在床上看她。妈妈打扫完后会过来抱她。她跪在地上,把脸埋在煊煊怀里,疲倦地说:煊煊,没事,妈妈已经在申请离婚了,一次不成,妈妈就起诉第二次,总能带你离开的。

离开,是聂梓煊对爸爸最多的回忆,恐惧早已深埋在她心里。

聂梓煊又往后退了一步,茫然地看着警察局,哥哥到底在哪里?

聂源脸上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周围有很多人在看他们。他在温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被拐多年的女儿没有和他抱头痛哭也就算了,竟然连跟他回家都不愿意,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可往哪儿搁。

他俯身,和颜悦色地说:“煊煊,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我们也不能干涉警察办案。这样吧,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等有消息了再过来。”

聂梓煊还在犹豫,聂源叹了口气:“煊煊,你这样不懂事,让爸爸怎么帮你?”

聂梓煊后来还是跟聂源走了。

聂源在警察局附近找了家酒店,给她点了一大桌子菜,聂梓煊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不断地追问:“爸爸,我什么时候能见哥哥?”

聂源脸上的笑意滞住,重重地放下筷子:“煊煊,你就这么想一个人贩子?”

人贩子?聂梓煊吓傻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哥哥才不是人贩子!他……是他救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聂源打断,他吼道:“你知道在你在说些什么吗?当年你只有八岁,什么都不懂,他带走你,就是犯罪,你还替他说话?煊煊,你是不是和犯罪待久了,被他洗脑了?”

他的气势太凶,聂梓煊被吓得差点掉下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服地望着聂源。

聂源一看她这样就来气,他也没心思再哄她,扔下筷子:“你先吃饭,我去给你买几套衣服。”

说着,他就往外走。走到门前,他又回过头,换了一张脸,已变成慈父的模样:“煊煊,你要听话,一切好商量。不然叶亭远能不能从警察局出来,就难说了。”

说完,他又微微一笑,很潇洒地走了。

聂梓煊却被震慑住,站在原地,心里发寒,爸爸这是在威胁自己?

哥哥,哥哥会怎样?

他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在一起吗?

叶亭远也被叫去做了笔录,他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末了,他被带去和其他犯人先关在一起。警察离开前,他忍不住问:“警官,我妹妹呢?”

他很担心煊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还要上学的啊,聂源会不会带她走,会不会打她……好多好多问题,他恳求道:“我能不能见见她?”

“你?”警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他又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连聂源的女儿你都敢拐?人家如何对自己女儿是家里头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小心把牢底坐穿,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有事找警察,不懂吗?早晚有你后悔的!”

话虽难听,却是为他抱不平。叶亭远不是没听出来,但还是问:“那她现在在哪儿,还好吗?”

警察摇摇头走了,好久才说了句:“放心,好着呢。”

叶亭远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她还好。

牢里都是些神色麻木、面色不善的犯人,就他一个人穿着牛仔衬衫,显得特别干净利落,不失俊朗。他环视一圈,找了个角落坐着,茫然地看着前方,心想,自己大概是逃不掉了。

叶亭远确实逃不掉。

这边聂源刚找回被拐十年的女儿,那边温陵一个很有名的网站就爆出一个帖子,标题也很抓人眼球——“八一八衣冠禽兽聂源聂老板入赘前家暴酗酒,逼走女儿原配离婚的往事”。

帖子里指名道姓说,聂源聂总,总在本地媒体和领导握手合影风光无限的知名企业家,在入赘邓家前,不过是个二流子、小流氓,不务正业好赌好酒,输了钱喝了酒就拿老婆孩子出气,前妻就是无法忍受他的家暴才和他离婚的。后来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入赘到邓家,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聂总就算是有钱了,也不过是从禽兽变成衣冠禽兽。原配因为救人牺牲后,女儿回到他身边,他还是经常有事没事就对女儿施暴,大概是觉得自己入赘受委屈了。后来女儿受不了了,才八岁就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十年。你们要不信,就去温陵警察局问问,聂梓煊是不是被找到了,笔录上写的就是受不了父亲的家暴……

帖子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快就有一堆好事者在下面跟帖说,是真的,他有亲戚在警察局上班,就是他做的笔录,小姑娘说自己就是被打跑的。别人找到女儿都是抱着哭成一团,可他女儿却是看到聂源就躲,也不想跟他回家,怪可怜的,估计小时候被打怕了。还有人说自己是聂源以前的邻居,说认识他,三天两头打老婆,还抢老婆的钱去赌,经常听到他家传来女人的哭声。他老婆实在是受不了了,到法院起诉了两次才离的婚……

除了一堆突然冒出来的知情人外,帖子上还贴了一些所谓的证据:什么法院的开庭记录啦,聂源前妻的验伤报告和聂梓煊的笔录啦,真真假假,什么都有。

也不知道是背后有人有心在操作,还是大家闲得发慌,都喜欢看这种豪门丑闻。毕竟邓家不仅是在鹿安,就是在温陵提起来,也是路人皆知的豪门。况且聂源这几年行事非常高调,各种企业家政府会议、捐款助学这类的慈善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形象一直很正面。

一时间,除了网络,连温陵人的茶余饭后都在讲聂源的家暴事件,都说得跟真的似的。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夸张,连远在海外做生意的邓家老爷子都听到了,他大发脾气。

“快给我摆平!

“我们邓家自发家以来,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

聂源挂断电话,看着网上的帖子,气得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帖子是谁发的,除了邓松樵那个兔崽子还能有谁?这么多年来,他别说把自己当继父看,就连个正眼都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还处处搞针对。

他相信邓老爷子也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干的,但他们都不会怪他,只会拿自己开刀,谁叫自己只是个入赘邓家的小白脸呢。

但他又不能离了邓家,离开邓家,他就一无所有。他以前穷过,他不能再没有钱,那太可怕了。尊严算什么?和穷比,根本就不是个事。

不过他不敢动邓松樵,却不代表捏不死一个叶亭远。

叶、亭、远,聂源心里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名字,在心里恶毒地想,这个疯子怎么没和张丽玲一块去了。

他拨打助理的电话,说:“帮我找个律师,擅长打刑事案件的!”

他要告,告得叶亭远别想从牢里出来。说他家暴?他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在他聂源的世界里,黑变白,白变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聂源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相框细细地盘算着要怎么办。他要先让煊煊改口供,然后法院、警察局那边都要去打点一下。

相框里放着就是聂梓煊小时候的照片,平日要有人来办公室,看到这张照片,还会安慰他几句,说女儿一定会找到的。聂源眼里流露出几分感伤,心里却毫不在意。孩子嘛,走了一个还可以再生一个,更何况是个女儿。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在外人面前可是个好父亲。聂源冷冷地笑了,叶亭远这个兔崽子,胆子还真大,还真敢拐走煊煊。是要报张丽玲的恩情吗?那就到下面去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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