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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

    ……

    后妃有片刻的无语,  随即想站起来掀桌走人。

    这种怪癖,真的不是炫耀吗?

    想想也知道,  对方是什么家世,  进宫门的时候说不准连一片金叶子都拿不出来。

    如今爬到从三品的位置,竟然已经可以用金叶子打赏下人了。

    何等豪奢!

    其实这事如果是放到淑妃或者锦昭容身上,她们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感触,  只因想到这位妙修媛曾经的落魄,  此刻对比起来才格外触目惊心。

    皇帝轻咳了一声。

    他也不曾想到,她会用这件事当做证据。

    虽然听来有些儿戏,  不过用起来确实巧妙……

    她们不知,  云露不止是赏金叶子这般大手脚。

    她经过几番周折换洗了那些背景不干净的宫人。

    但谁知进来时干净,  转眼会被谁收买了去?

    因此她财大气粗之后就下令,  凡是有人用金银收买,  可报到自己那里,  自己出双倍“赎回”。

    或是有难以解决的问题,也可以寻求帮助。

    当然,若有人撒谎,  那下场不言而喻,  很是惨烈。

    面子有,  里子有,  金银财宝也都有。

    久而久之,  宫人自然死心塌地。

    云露倒不怎么心痛这些钱,她知道,  后宫生存没有情报网络万万不行,  然而她比别人来得迟,  要想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最快的速度就是砸钱,  先勾住人的胃口,然后再慢慢收服。

    即便人心难测,也偶有假意投靠的,但也不能因为担心背叛就毫无作为。

    “钱丽仪还有何话要说?”

    皇帝轻描淡写地问道。

    经云露这一搅合,连带钱丽仪的思路都被带进了沟里,百般思索竟是想不到如何为自己开脱。

    淑妃目光晦暗不定,在她和汪婕妤身上轻飘过,向皇帝道:“虽有人证,但这个内侍狡诈多诡,口供不足为信,且没有物证,到底不能定罪。”

    “依淑妃所说,三十两银子不算物证?”

    皇后淡声问她。

    “搜出银两,只能说他确实被人收买,至于收买他的是何人,不可草草定下。”

    皇帝扬唇一笑:“那依阿钰的意思,幕后的主使是谁?”

    他唤出昵称之时,皇后的厉眸就如刀锋划过淑妃的脸,后面的问询更加重了皇后眸光中燃起的怒火,淑妃眼皮一跳,含笑依旧。

    “臣妾岂敢代皇上、皇后娘娘行事,只因臣妾觉得其中尚有疑点,方提出供皇上和娘娘参考罢了。

    至于主谋是谁,臣妾亦不曾得知。”

    皇帝私底下两指轻轻一磨,似在思索,须臾后缓缓笑道:“那就再去搜查,看看房间里除了白银,还有什么能东西可以作证。”

    李明胜抢在皇后前面躬身应喏,即刻吩咐小内侍去搜查。

    果然搜出一支钱丽仪曾戴过的玉镯,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饶是淑妃想保钱丽仪,也无话可说了。

    更何况她此刻亦看出皇上的意思,恐怕是铁了心要治对方的罪,多说无用。

    她进言,不过是不能让跟随她的人寒心罢了。

    钱丽仪在被搜出玉镯之时脸色一白,惊诧至极,却张口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蠢,知道眼下无论她如何喊冤,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也不可能以她的话来赦免她的罪过。

    心如乱麻之时,只好先行沉默,以图后谋。

    既已盖棺定论,如何惩治又是另一番考量。

    这件事可轻可重,往轻了说,她只是收买了一个宫人让他偷懒罢了,毕竟谁能保证锦昭容一定会滑倒?

    往重了说,有陷害锦昭容的意图,就是谋害皇嗣,这种念头一旦昭告于人就是重罪。

    殿内沉闷的气氛弥漫,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方撩袍起身,信口道。

    “先禁足,如何论处再行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皇上才刚还咄咄逼人,这会儿却又手下留情,委实有些古怪。

    不过这件事确实难办,如果锦昭容出事,那打入冷宫是跑不了了,偏偏对方毫发无伤。

    钱丽仪到底是正三品的掌宫娘娘,想来皇上还是有些头疼的。

    ******

    淑妃深吸一口气,冷笑将几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凝眸盯住汪婕妤,吐字道:“愚蠢。”

    茶杯碎片四溅,险些割到汪婕妤,嘉兰体贴询问她有无事,让小宫女将碎片扫走。

    汪婕妤好一阵惊慌失措,没听到嘉兰的询问,忐忑中忍痛下跪。

    她刚刚在钟粹宫门外跪了那么久,膝盖冻得麻疼,虽已换过衣裙,仍是觉得刺痛不已,寒凉浸骨。

    但见一向温婉可亲的淑妃动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就顾不得了。

    “娘娘息怒!臣妾、臣妾也是为娘娘好啊……”

    “哦?”

    “锦昭容本就十分得宠,如今又怀有龙胎,近来已是频频对娘娘不敬。

    倘若让她诞下皇子,恐怕要跃至四妃之尊,危及娘娘的地位。

    臣妾只是想替娘娘扫清障碍,绝无私心……”

    淑妃蹙眉,淡道:“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这样的手段,陷害不成,还能让别人给你背黑锅?”

    汪婕妤有一瞬间的迷茫,唯唯诺诺地道:“臣妾不知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知道自己愚笨,因此设计之前曾去问过钱丽仪,她教臣妾,万一那个宫人被问责,能用偷懒的借口盖过就罢,如若不行,就指正妙修媛,而后激怒皇上求死。

    那小太监是臣妾的人,让他死他也不敢不答应。”

    谁知道后来小太监被皇上抓着改了口,竟还一口咬定是钱丽仪唆使。

    淑妃没再看地上跪着的人,先将今天的事细细推敲一番,再想到朝堂上的动静,不免另有想法。

    钱家家主,也就是钱丽仪的父亲是只老狐狸,一向喜欢坐山观虎斗,不肯站位,也等于是中立一派。

    因此自己当初才会拉拢钱丽仪,也算是顺应圣心之举。

    如果她所思没错,那今次之事,恐怕是皇上所为。

    也许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汪婕妤她们的打算,不过是借题发挥。

    毕竟无论是临时改口供,还是突然搜查出那只玉镯,后宫上下,除了皇后,也只有皇帝可以做到了。

    倘或不是钱父做出什么事惹恼了他,就是他眼下要用吏部,想逼迫钱父站位。

    想要重拿轻放,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如若不肯就范,钱丽仪在永宁宫里关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起来罢。”

    淑妃大略想清楚其中关窍,叹了口气,抬手让汪婕妤起身。

    汪婕妤犹自不安,“娘娘……”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是淑妃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而是痛惜道:“今次念在你是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不想罚你,且当务之急是解决素贞的危机,怪你无用。

    但你须得切记,以后做事万万不可莽撞。

    最好能先与我商量,我也可放心些。”

    汪婕妤垂泪感念,恭敬应是。

    ******

    锦昭容倚在床头,火红的蔻丹剥下金橙色的桔皮,相称艳极。

    但她面色却有些微发白,青丝披散,有一种别样的艳丽。

    “娘娘……”南枝端来安胎的汤药,将桔皮接在手里放去一边,准备服侍主子喝药。

    锦昭容将药碗推拒一边,摇头不想喝。

    南枝低眉道:“娘娘何必难为自己,今天的事,皆是奴婢的错。

    如果妙修媛叫那一声时奴婢不应,就不会脱离娘娘的安排了。”

    “算了,本宫也没全然寄希望于此事。

    原是知道汪婕妤那个蠢货要害本宫,才想将计就计推到云岫阁那位身上。

    想着恰好出了小梅那个贱婢叛主的事,如果运作的好,少不得两件事都能推到她头上,谁知她反应快,又有皇上给她撑腰。”

    她终是接过药来,舀来一勺子,盛在里头散热,安慰自己的贴身宫女道。

    “你不过是一时不查。”

    汪婕妤和妙修媛比起来,份量可是差了不少,如今妙修媛与她互别苗头,若有机会,自然要先除了这个祸患。

    因此她才想把两件事都栽赃到妙修媛头上。

    摔倒之事她亦不是想落胎来陷害,而是准备摔在对方身上,再做些委屈受害的举动,让人误解是对方刻意所为罢了。

    即便她没来得及接到自己,自己也会将她拉来垫底。

    谁知妙修媛脑袋里的那根筋和常人不同,见到孕妇摔倒不是铺在下面接,而是直接将人往外推。

    要不是南枝接的快,只怕她就真要摔在地上了。

    “况且本宫也猜到皇上眼下兴味正浓,恐怕不会重责于她,先做铺垫,以图后招罢了。

    却谁知连计划都不成,半点挑拨的机会都没了。”

    南枝知晓主子是有些怨皇上今天维护那位的举动,便听她难得絮絮说了好些,才在安胎药凉了之前饮尽。

    芭蕉挑帘进来见主子用完了汤,禀报的嗓音有几分欢跳,让人不觉展颜。

    “娘娘,谢嫔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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