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陶所在的世界，每一个神明，都有着自己的传说。
比如说圣堂信奉的光明神，在传说之中，他是从太阳之中诞生的，是世界上第一个生命，身为神的光明神行走在大地上，发现大地上空无一物，于是就创造了人类和其他动物。
所以光明神也被称作创世神。
但是，以前的时候谢陶就觉得有点不对，因为在其他神明的故事里，偶尔也会出现跟创造人类有关的。
除了代表黑暗的神明，故事是和死亡有关以外，一些被圣堂打为小众的神明，他们流传的传说之中，也有着创造人类，创造动物的故事。
比如说，大陆南边，尚未开化的部落里，他们崇尚的是鹿母，鹿母作为他们的信仰女神，在他们的传说之中，吞食了一枚五彩的种子，生下了第一个人类。
生下第一个人类以后，她认为只有一个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孤单了，于是为自己的女儿用泥土，雷电和石头，造出了第一个男人。
他们结合在一起，诞下后代，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之后才有了他们的部落。
所以他们部落中的人，也都自称神之子。
那边还处于母系社会，所以信仰中的神灵几乎都是女神，主神就是鹿母，他们的民风极其彪悍，圣堂的人也曾经试图到那边去传教过，听说被抢的裤子都让人扒了，灰溜溜地又回来了。
那边地盘不大，而且相对较为贫瘠，圣堂也不可能出大力气，去征服这么一个地方，再加上他们的信仰十分的坚实，久而久之就不管了。
最北边那里也是，那边信仰的是冰雪女神，他们说冰雪女神是从万古不化的坚冰之中诞生的，因为看到极北之地里一个生灵都没有，于是就创造了人类，和一些能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的生物。
在他们的传说之中，鱼也是冰雪女神创造的，因为女神看到她创造出来的人类们因为没有东西吃饥饿而死，所以创造出了鱼，让人类能够填饱肚子。
像这样的创造人类的故事，十个有名的神灵里面有八个有类似的传说，有一个虽然没有创造人类，但是教导了全人类使用火焰，工具，包括繁衍后代等等——
最后一个，是黑暗神。
他的故事相对较为独特，是人类被创造以后的故事，受人类的寿命较为短暂，于是许多人死亡以后，灵魂就在人世间徘徊，既伤害别人，自己又得不到安息。
于是黑暗神创造了地狱，无主的灵魂都可以在此得到安息。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么多传说哪个是真的呢？
每个人都说自己创造了人类，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他们从太阳之中诞生，从冰雪之中诞生，是真的吗？
谢陶以前不确定，如今怀疑自己得到了信仰之后，开始隐约地觉得，或许所有的神明，一开始也是人类。
那些所谓的创造了人类的故事，不过是在他们成为了神明以后，为了争夺信仰，授意底下的人，给他们编织出来的‘神话’。
镀金用的。
就像是三百六十五行，每行都要给自己找个牛比祖师爷，只要有一点联系就能扯上去。
就像在这个时代，说相声的拜祖师爷要拜东方朔。
东方朔会说相声吗？
甚至某些奇怪的行业，都要给自己拜一个有名的祖师爷，比如说，乞丐也有祖师爷，是伍子胥。
伍子胥肯认吗？
青楼楚馆的祖师爷是管仲，管仲知道这事儿吗？
所以他们那些神，每个人都有一个创世的神话，好像也很正常了，吹牛谁不会啊！
如果他们是人变成神的话，似乎一切就变得合理了起来，首先是信仰的争夺，没有信仰的神，很有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弱小，所以他们才这么拼了命地争夺信仰，因为他们怕变回‘人’。
正因为神也曾经是人，所以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会开心会愤怒，会偏爱某一个人。
为了那点信仰斤斤计较，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在神也曾经是人的这种可能性里，似乎就显得愈发合理了。
这样才能说明，为什么圣堂做下那么多的恶事，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白骨累累，可是整个圣堂仍旧如日中天，神也没有去惩罚他们，也没有去庇佑自己普通的信徒。
其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神曾经是人的话，那么在人类的历史之前，那一段模糊的时间线为什么从来没有被记载，就可以解释了。
那是神战。
最后的赢家成为了神，他们不想要更多的神出现，于是将那段历史抹消了，不让任何人知晓，这样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神座上，除了为了信仰而争斗之外，不需要再担心有人一步一步走上神座，将他们推翻。
此后人间再无人成神，只剩他们那些旧日的神，在争夺信仰的过程中，不断地消耗着可悲的信徒。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世界就这么大，信徒就那么多，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就要有神少吃一点。
他们怎么愿意诞生新的神？
怎么乐意把信徒分给别人？
甚至——如果神位是固定的呢，打个比方这世间最多只能容下十三个神，新神诞生就代表旧神陨落，只有踏着前辈的骨与血，才能够成就新的神灵。
那么那些旧有的神，会不会联合起来，隐瞒人可以成为神这件事情呢？
种种可能皆有，但都指向一个可能性，人是有资格成为神的，只要有足够的信仰，只要被足够多的人奉若神明。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可是谢陶在那个世界活了那么多年，作为亡灵法师当中最顶尖的存在，她早就隐隐约约地摸索到了一些什么。
她想起了曾经亡灵法师当中最强大的那一位，陨落前还曾来看过她。
想起了圣堂里那些有天赋的圣子圣女，似乎都没有活过太长的时间。
想起了那个世界上所谓的天才，到一定的年龄，或者成长到一定的地步，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谢陶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没忍住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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