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夫君【番外】
番外一
在梁咏惜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里, 文曦一直和她保持着书信往来。
背着父亲梁劲。
梁咏惜将自己看到的山川形胜、风土人情一一记在信中，分享给妹妹。
虽不过寥寥数语, 却将一路上的风景描绘得秀丽壮阔、将市井刻画得充满了烟火气息, 令文曦不由得心生向往。
看完梁咏惜寄过来的信，再低头看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文曦有小情绪了。
————
张汝彬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尤其是在和妻子有关的事情上, 张汝彬格外地敏感。
于是, 在吃晚饭的时候，张汝彬马上就感觉到了妻子在情绪上的不对劲。
按照张汝彬一贯的作风, 他并没有马上询问妻子发生了什么, 而是在吃完晚饭之后, 将在文曦身边伺候的丫鬟霏雪暗地里叫到书房来, 让霏雪将文曦这一日的见闻细细道来。
这样的事情霏雪也不是头一回干了, 听到张汝彬一声令下, 霏雪马上就有条有理地将文曦今日见闻给张汝彬说了。
说完文曦今天一整天的活动之后，霏雪还特地给张汝彬挑明了重点：“原本少夫人在收到梁家大小姐的信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可看完了信, 夫人心情就变了。”
张汝彬也是猜想文曦心情不好和梁咏惜的信有关, 现在听到霏雪这么说, 心中更是笃定了。
“好了, 我都知道了。”
张汝彬对霏雪道, “你下去寻张盛拿打赏罢。”
霏雪面带喜色地应了一声“是”，退下了。
霏雪离去后, 张汝彬坐在书房的窗下, 看向庭院里种着的葡萄树。
时值仲夏, 葡萄刚刚开完花。
攀援在架子上的葡萄藤上结出了青色的栗米大小的果串。
夏风轻送，葡萄叶婆娑作响, 那小小的翠玉珠子一样的葡萄串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
这颗葡萄树是张汝彬十二岁的时候在院内栽下的。
说来也奇怪，一般的葡萄树种个两三年就开花结果了，可他种的这一株，硬是只长个不开花。
就更别说结果了。
好不容易养了它这么多年，这棵葡萄树终于在这个院子住进来女主人的时候，开花了。
看着这棵葡萄树，张汝彬的脑海之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妻子的笑颜。
他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
张汝彬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些张家的事务，到底还是坐不住，回屋里找文曦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文曦坐在桌边，手持一支笔，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着字。
听到门边传来熟悉的动静，文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进屋来了。
手中的笔不停，文曦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问到：“今儿怎么这么早？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没呢。”
张汝彬应道。
丈夫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文曦的预料。
文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写字的动作，看过来：“那怎么了？”
张汝彬微微一笑，回答：“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所以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
虽然说张汝彬平日里的甜言蜜语没少说，但是他这么突兀地来一句，还是让文曦霎时间红了脸。
文曦似嗔非嗔地瞥了丈夫一眼，说他：“肉麻。”
吐槽了张汝彬这么一句，文曦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舒服多了。
她的小情绪被有效地排解掉了。
——虽然她不能像梁咏惜那般无拘无束地在外游历、领略祖国大好山河的秀丽风景，但是她有个和她相敬相爱的丈夫，不是吗？
张汝彬没有察觉到文曦的情绪波动，他只看了一眼在文曦身边伺候的霏雪，示意她带着屋里伺候的人一同退下。
霏雪很有眼力见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少爷眼神里的意思。
待霏雪领着屋内伺候的人都离开后，张汝彬这才推着自己轮椅的轮子，缓缓来到文曦的身边：“在写什么？”
“写给大姐的回信。”
文曦应了丈夫一声，然后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写好的两页纸递给张汝彬，再继续写自己未写完的信。
张汝彬接过妻子递来的家书一看，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日常的生活琐事。
但就算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文曦都能写得妙趣横生的，读起来颇有趣味。
若是在平时，张汝彬定是会好好地读妻子的信，并给出一些意见的。
但是今天他心里藏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
张汝彬一边慢慢悠悠地看着文曦写的信，一边假装无心地开口问道：“听说今天你收到了大姐寄来的信？
信上写了什么？”
“喏，信在这。”
文曦直接把放在自己手边的信递给张汝彬，“大姐说的这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转述不来，还是你自己看吧。”
文曦这率直的举动正中张汝彬的下怀。
他应了一声“好”，便把信拿过来看了。
可张汝彬翻来覆去地把梁咏惜的信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找着能让妻子不开心的地方。
大姐写的这些内容……不是和她之前寄来的信里写的东西差不多吗？
张汝彬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这次就惹锦儿不高兴了？
————
因为猜不透妻子的心思，张汝彬也跟着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正好，文曦写完了给梁咏惜的信。
就在文曦要拿写好的最后一页信纸给张汝彬看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微微拧起的眉头。
嗯？
这回换文曦疑惑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怎么看完信就不高兴了？
————
只不过是读一封信的时间，张氏夫妇的情绪就调换了。
不过文曦不像丈夫那般谨慎，她素来是想什么就直说什么的性子。
在晚上歇下的时候，文曦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了：“汝彬你怎么了？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你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怎么在看完大姐写给我的信之后，你的眉头就拧起来了？”
既然文曦问了，张汝彬沉吟片刻，还是将自己今日所困扰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得知丈夫在烦恼的是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些什么，文曦一时间有些语塞。
想了一下，文曦还是决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张汝彬听。
“我原来不开心，是因为看到大姐能自由自在地在外头游历，看遍这世上的风景、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我向往她那样的生活。
可是……”文曦说着顿了顿，然后抬起手来，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神情有些黯然，“可是我眼下的境况不允许我像她那样……我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听文曦说到这儿，张汝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难过的点。
他的妻子是骄傲的、向往自由的鸟儿，这样四方的天地不应该成为困住她的牢笼。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
张汝彬的神色也黯淡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
若是他的双腿是健全的，那他此刻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她想去哪都可以，他会陪着她的。
但是……连自己都尚且照顾不好的他，又如何给她这样的一个承诺？
文曦注意到了张汝彬这微小的表情变化。
她赶紧解释道：“汝彬你不要误会，我顾虑的事情主要是我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咱们家里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婆婆上年纪了，我作为张家的儿媳，为她分忧是我的分内之事。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念，不管不顾地抛开家里的一切，这样太不负责任了，我办不到。”
“可是……”
“汝彬，没有什么可是。”
文曦打断了张汝彬的迟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人这一辈子，总是会有得有失。
我羡慕大姐的自由，那反过来，大姐何尝不羡慕我婚姻幸福，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
“汝彬，我承认我刚刚看完大姐的信的时候，我很嫉妒她。
但是在下午看到你之后，我心中的嫉妒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我拥有什么，我知道自己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汝彬，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
这天晚上，经过一番讨论，夫妻二人达成了共识。
虽然文曦说了她现在很幸福也很满足，但是张汝彬心里还是有个想法在悄悄地萌芽。
——他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带文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这个想法张汝彬并没有告诉给妻子听。
他在暗中偷偷筹谋。
并且，张汝彬很快就筹谋好了。
张汝彬把夫妻二人出行的路线，沿途要准备的一应事务都计划好了，就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出去了。
可让张汝彬预想不到的是，这一等，就快二十年。
在前面的十年时间里，张汝彬和文曦的四个孩子接连出生。
孩子离不开母亲，而文曦又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旅行，所以行程就耽搁了下来。
好不容易孩子们长大了，作为父母亲，张汝彬和文曦又要操心他们的嫁娶之事。
于是，又是十年过去了。
好在，一切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孩子们都成家了，落在张氏夫妇二人肩上的担子也全都撂下了。
张汝彬终于可以把自己筹备了多年的计划拿出来，说给妻子听了。
——在这二十年里，张汝彬不断地完善他的安排，让他这份周游世界的计划越发地趋近于完美。
看到丈夫拿出厚厚的计划书，给她详细地解说这一路上的安排，就算文曦此时已经是年过四十的妇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万万没有想到，张汝彬还记得大姐梁咏惜在二十年前给她写的那封信，还有她那时候的心事。
并且，他把她的心事放在心上了。
待细细说完自己的计划，张汝彬看向妻子，笑问：“锦儿，我看好日子了，明天就是个宜出行的良辰吉日，不如……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忍住要落泪的情绪，文曦哽咽着，回答：“好。”
我们明天就出发。
番外二
一向冷酷无情，将青帮利益放在第一位上的梁劲梁大帮主栽了。
栽在了外孙女苑苑身上。
栽得一塌糊涂。
这也怨不得梁大帮主，谁叫梁家三位公子生出来的全是儿子呢？
还一个赛一个的调皮。
而这张家的大小姐张嘉苑长得像母亲梁素锦，生得极为漂亮，圆嘟嘟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嘴巴，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软糯得人的心都化开了。
在一群皮得像猴子一样的表哥们的衬托下，小小的张嘉苑显得格外乖巧可爱，简直就是坠落到梁劲心尖尖上的天使。
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青帮的帮主梁劲爱惨了他的这个外孙女张嘉苑。
只要梁劲在杭州城，他就会雷打不动地每天都带上礼物到张家去报道，探望他可爱的外孙女苑苑。
就算梁劲有公务在身，要去外地，他也会在回来的时候给苑苑捎上一大马车的玩具和小吃，为的就是博外孙女一笑。
看到父亲如此宠爱自己的女儿，文曦心情颇有些复杂。
谁能想得到当年一点儿没把女儿放在眼里，把梁咏惜梁素锦姐妹两个当成筹码来壮大青帮的梁劲，如今竟然如此喜欢自己的外孙女？
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在大女儿长到六岁的时候，文曦生了二女儿张嘉萱。
虽然说萱萱长得比较像父亲，但是也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
尤其是她那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简直和父亲张汝彬的眼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漂亮得不像话。
大家原以为梁劲喜欢大外孙女苑苑是因为她长得像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梁素锦，这个小外孙女萱萱像女婿，梁劲应该不咋喜欢才对。
可大家都猜错了。
梁劲照样把萱萱宠上了天，就跟他当年宠苑苑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在萱萱长到四岁的时候，苑苑十岁了。
张汝彬和文曦的孩子都早慧，十岁的苑苑已经学过了很多书，知晓了很多道理。
她已经会独立思考问题了。
早慧的苑苑和外祖父梁劲的对话，已经不是大人逗小孩的那些傻话了。
苑苑已经能和梁劲平和地交流了。
这天，梁劲又到女儿女婿家这边来探望两个外孙女了。
对于梁劲的到来，文曦和张汝彬从来不拦着，就由着他和两个小孩疯去。
梁劲把萱萱哄睡了之后，就和苑苑祖孙俩坐在湖边的抄手游廊上，丟水草喂湖里的鲤鱼玩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玩着手里的水草，苑苑突然问了梁劲一句：“外公，您会想大姨吗？”
听到“大姨”二字从苑苑的口中说出来，梁劲不由得一怔。
苑苑知道梁劲没反应过来她这个“大姨”是谁，便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大姨，就是阿娘的亲姐姐……外公，您回想她吗？”
这些年来，梁劲一直很是气愤梁咏惜的不告而别，所以，听到苑苑这句解释，梁劲原本笑盈盈的脸马上黑了下去。
“你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
梁劲没好气地问了外孙女一句。
苑苑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昨天阿娘收到了大姨寄来的信。
阿娘还把信念给苑苑听了呢。”
说着，苑苑满心期待地看向梁劲，问他：“外公，您想知道大姨在信上都写了什么吗？”
梁劲知道，大女儿和二女儿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但是他还在生梁咏惜的气，所以他假装不知道。
可现在外孙女把事情给挑明了，梁劲不好再装傻，就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回答：“估计也没什么好事，所以我不想知道！”
就算梁劲这么说，苑苑也没管他，只自顾自地往下念叨：“其实阿娘经常给我念大姨写回来的信的。
大姨写的信可好玩了！她去过的那些地方都好有意思呀，什么夜里会唱歌的泉水，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的鲤鱼……这些我都没见过呢~！”
看到外孙女不尊重自己的意愿，梁劲有些不太高兴。
但是他一向宠苑苑惯了，所以这会儿他也没说什么，只哼哼两声，把头撇了过去。
虽然表面上摆出了一副不高兴听的模样，但是梁劲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听苑苑说梁咏惜在信上写的那些事。
听到有趣的地方，梁劲还会忍不住笑一下，然后赶紧再把脸板起来，继续假装不关心。
苑苑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大堆梁咏惜在信上写的东西，在最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昨天大姨写来的信也说了好多有趣的事儿，但是在信的最后面，她说，她在外面其实挺孤单的。
最近又快到中秋节了，她想念杭州的月亮了。”
听到苑苑这话，梁劲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然后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疼的陌生感觉，让梁劲整个人都愣了。
就在梁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种情绪的时候，苑苑伸来自己的小手，双手一起抓住了梁劲的袖子：“外公。”
苑苑这一声呼唤，引来了梁劲下意识的回头。
一回头，梁劲就看到了苑苑嘟着嘴皱着眉，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外公，娘亲说您在生大姨的气，所以大姨不敢回家来……”说到这儿，苑苑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哀求梁劲道，“所以，您不要再生大姨的气了，好不好？
苑苑想和大姨一起过个中秋节，看咱们杭州城的月亮。”
————
这些年来，对于外孙女的一切要求，梁劲都无法拒绝。
更何况苑苑还是这幅哀求的模样，梁劲更是狠不下心来。
左想右想一番，梁劲到底还是拉不下自己的脸面，便有些恼怒地回答：“不行！是梁咏惜她做错了事情……她自己不来和我道歉，让你们母女俩来做说客是几个意思？
！我不接受！”
“可是……大姨真的做错事情了吗？”
苑苑反问梁劲道，“外公，当场大姨是为什么要离开杭州的呢？”
梁劲噎了一噎，才没好气地回答：“因为她不听我的话！”
“大姨怎么不听您的话了呀？”
“她不肯嫁给我让她嫁的人！”
“那那个人是大姨喜欢的人吗？”
“她嫁过去不就知道喜不喜欢了吗？
！”
“外公，您这样好不讲道理耶~”
苑苑这句话把梁劲给气到了。
他当即就从游廊的长凳上跳起来了。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
！明明就是梁咏惜她不孝顺！而且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的！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能嫁的出去就不错了！”
梁劲吹胡子瞪眼，恼怒回答道。
面对外公疾风骤雨一般的愤怒，苑苑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到：“外公，要是以后我爹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您同意吗？”
听到这个问题，梁劲不假思索地锤了一下身旁的游廊柱子，回答脱口而出：“他张汝彬敢？
！看我不撕碎了他！我的宝贝苑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谁都不许干预！”
“可是您刚刚不是说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的吗？
所以我的婚事由我爹决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苑苑又问。
梁劲再一次被外孙女的灵魂拷问给问住了。
看到梁劲答不上来，苑苑抬起手来拖住自己的脸蛋，若有所思地分析：“外公，您刚刚会生气我爹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是因为您想看到我能得到幸福。
那反过来说，您不管大姨的意愿，不关心她喜欢谁就要她嫁人，是不是因为您并不在意她的幸福？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大姨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苑苑这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了梁劲的心眼上。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
梁劲很生气，可是又拿外孙女没办法，“这些话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是你娘想让你来气我，是不是？
！”
“不是的，外公，这些都是苑苑自己想的。”
苑苑特别认真地回答道，“因为苑苑想不通呀——明明外公您和大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吵架，会生气呢？
难道真的是像大姨信里面说到的……外公您不喜欢她吗？”
苑苑的一再追问让梁劲哑口无言。
看到梁劲这幅无言以对的模样，苑苑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外公，大姨明明就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为什么不能像待我和萱萱那样的疼爱她呢？
她应该是和您更亲的人呀。”
“难道，她的幸福就一点儿都不重要吗？
您就真的想和她这样一直生气下去吗？”
苑苑一句一句地问着梁劲，最后，问出了让梁劲灵魂都忍不住要颤抖的一句话——
“外公，如果把当年的大姨和我娘换成我和萱萱，您还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吗？
您会把我和萱萱嫁给同样的夫君吗？”
————
这次离开张家之后，接下来一连五天，梁劲都没有再出现在张家。
第一第二天的时候，文曦还以为是梁劲突然有事出差去了。
可这第三天到了，梁劲依然不见人影便罢，给外孙女的礼物也不见来，文曦就知道……代志大条了。
文曦赶紧打发人去问。
可前去梁家打探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亲家老爷没出差，就在杭州城里待着呢！就是这几日有些茶饭不思，睡眠也不太好，人看着有些憔悴。
听到这个消息，文曦觉得很不对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梁劲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
他明明就在杭州，怎么也不来看看两个外孙女？
！
文曦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把这段时间来梁劲的行程捋了一下，最后确定——五天前，梁劲来探望两个外孙女的时候，和苑苑在湖边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
和苑苑说完话，梁劲就直接回家去了。
然后，就没再来过了！
难道是……爷孙俩那天说的话不对头？
！
想到这一点，文曦赶紧把女儿苑苑叫来，问她那天爷孙俩聊了什么。
面对母亲的询问，苑苑一五一十地把她和外公的对话说给妈妈听了，最后，还下了结论：“娘，您别担心。
我觉得外公这几天是在家想这事儿呢。
等他想通了，他就会回来看我和萱萱了。”
————
苑苑真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梁劲的人。
果然，在第七天的早上，梁劲再次出现在了张家大宅的门口。
不过，这一次梁劲没有一如既往地直接先去看两个外孙女。
他先找到了文曦。
一进门，不等文曦上来行礼，梁劲先长揖至地，态度恳切地向文曦道歉：“锦儿，当年是爹对不起你们姐妹俩。
你能原谅爹吗？”
文曦直接让梁劲这话给问懵了。
好半晌过去，文曦才手足无措地反问：“爹……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向我道歉来了？”
梁劲轻叹一声，回答：“前几日和苑苑对话过后，我回家去想了很多……苑苑说得对，若当年我的女儿不是你们姐妹俩，是她和萱萱，我定然是不会把你嫁给张汝彬，然后让你姐嫁给沈林河的。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你们姐妹俩。”
听梁劲这么一说，文曦明白了。
“爹……”文曦无奈地叫了梁劲一声，“您说什么呢？
我现在和汝彬不是挺好的么？
嫁给他，我并不委屈。”
“不能因为汝彬对你好，就忽视了我的错误……正常人家的父母，谁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
梁劲的话才说到这儿，文曦就径直打断了他：“爹，我和汝彬过得很幸福，所以这些旧事就别提了。”
文曦态度强硬，梁劲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便把文曦和张汝彬这桩事给揭过去了。
然后，他又说到了梁咏惜：“不说你和汝彬，就说惜儿和沈林河……其实当年惜儿说要和沈林河成婚的时候，我是看出来沈林河这个人不算什么好人的。
但是看在他愿意入赘我们梁家、在生意场上挺会来事这两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当年的惜儿是苑苑，我肯定是打死都不会同意沈林河进我们家的门的，更不会在她和离之后，让她去嫁给那些鳏夫……在得知沈林河在外头养外室的时候，我就应该马上把他扫地出门，而不是帮着他说话，伤惜儿的心……”
说到这儿，梁劲不由得动容起来：“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俩，是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你们……”
梁劲突然大彻大悟，文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要安慰父亲一声：“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现在我和大姐都过得挺好的，没什么的……”
“那锦儿你的意思是……愿意爹爹了？”
“我是您的女儿，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
听到文曦说出这句话，梁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愿意原谅爹爹就好，你愿意原谅爹爹就好……”
就在梁劲呢喃着的时候，苑苑和萱萱姐妹俩听闻外公的到来，牵着手一起赶来了。
“外公~！”
“外~~~公~~~~~~！”
高兴地大叫着，萱萱直接甩开了姐姐的手，一个猛虎下山扑到了外公的怀里：“外公~！您这几天去哪啦？
！萱萱好想你哦~！”
说着，萱萱就在梁劲的脸上“啪”地亲了一大口。
把梁劲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苑苑也特别开心地挽住了梁劲的手，和他撒娇：“外公！您来得正好！我这两天做了一幅画，您来帮我看看我画得怎么样，好不好？
！”
被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外孙女环绕着，梁劲原本低沉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开心地和萱萱苑苑姐妹俩应了一连串的“好”，梁劲抱着萱萱，由着苑苑拉着自己往门口走去。
在出门之前，梁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交待了文曦一句：“写信告诉你姐，快中秋节了，叫她别在外面游荡了，回家吧。
今年家里做了不少她最爱吃的双黄蓉月饼，等她回来一起吃。”
听到梁劲这话，文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猛地一酸。
“好。”
文曦有些哽咽地应着，“我这就去给大姐写信。”
我这就告诉她——我们和杭州的月亮，都一起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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