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夫君【完】
第 13 章
得了沈林河这话, 梁劲顿时来劲了。
“惜儿，你听到了没有？
！林河这是被人陷害的呀~！”
梁劲对着梁咏惜说到, “既然他是无心的, 那你就原谅他了，好不好？
！”
梁咏惜看到沈林河在那颠倒是非，偏父亲还一副愿意相信他的模样,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窟里一般, 通体生寒，气得发起抖来。
而坐在旁边旁听的文曦听了差点没背过气去！
什么玩意！明明是沈林河做错了事情, 结果被他和梁劲这么唱了个双簧, 他反倒成了受害者了？
！
气不过的文曦方要抬手拍桌, 却不想被一旁伸出来的手擒住了手腕。
文曦微微一怔, 转头看去, 只见坐在她身旁的张汝彬对她摇了摇头。
“不要冲动。”
张汝彬轻声对文曦道。
“可是……”
文曦刚起了个头, 张汝彬就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又道：“这事儿还有别的法子。”
说着，张汝彬回头看向梁咏惜, 朗声道：“大姐, 我记得你前阵子来我张家借了些人手, 不知所为何事？”
张汝彬这话说得梁咏惜微微一怔。
不过聪明如梁咏惜, 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张汝彬话里的意思——张汝彬是在提醒她, 让她拿沈林河控制青雀堂的事情来说。
梁咏惜有些迟疑。
她的初衷只不过是和沈林河分手，让沈林河从梁家滚蛋！
念在两人多年的师兄妹和夫妻情分上, 梁咏惜并不想让沈林河死得太难看。
但谁想得到, 父亲居然认为她的丈夫在外面养女人不算什么大事, 认为她应该忍受！
而沈林河也没有一丝一点的内疚之心，还妄想着继续当梁家的女婿？
！
既然他如此恬不知耻, 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给他保留体面和后路？
！
在这思考的一瞬间，梁咏惜拿定了主意。
————
定了定神，梁咏惜看向父亲，道：“爹，我之所以想把沈林河休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背着我在外面养扬州瘦马，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沈林河就是我们青帮的败类！只要他还在青帮一天，我们青帮就好不了！”
听到梁咏惜口中说出“青帮”二字，梁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个干净。
梁劲以审视的目光看了大女儿一会儿，又扭头看向跪在女儿腿边的沈林河。
沈林河也不知道梁咏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寻思着不认就是对的，便忙不迭开口道：“泰山大人明鉴！我沈林河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梁家要是不好，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对青帮不利的事情？
！”
若眼前的事情只是女儿女婿之间的感情纠葛，梁劲想到的头一桩事就是息事宁人。
可现在梁咏惜说了，这事儿和梁家的权势有关，梁劲就绝对不会马虎。
沈林河没有听信沈林河的话，抬手指了一下梁咏惜，道：“惜儿，你把话给说明白了！什么叫’沈林河就是我们青帮的败类’？”
————
看到父亲这幅严肃模样，梁咏惜就知道，她这次的方向对了。
感激地看了一眼妹夫张汝彬，梁咏惜沉吟片刻，铿然回答道：“爹爹，实不相瞒，其实女儿在四个月前就知道了沈林河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
但是女儿一直隐而不发，是因为女儿发现——在青雀堂里说得上话的头目，都让沈林河换成了他的亲信！除此之外，沈林河还背着您和我，与青雀堂管辖之下的地方帮务勾结，私吞漕运货款，为了吃回扣，降低青雀堂货运价格，折损青帮的利益，中饱私囊！”
梁咏惜一翻话说，梁劲的脸色彻底地黑成了包公。
沈林河一看势头不对，赶紧为自己申诉：“惜儿！就算你对我再不满，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你我二人师出同门，师父给我们上的第一门课就是做人！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梁咏惜冷冷地看了沈林河一眼，回答：“大师兄，你也说了，我们二人师出同门。
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妹，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
我梁咏惜，从来不是空口无凭之人！我手上若是没些你做了这些事的证据，我又怎么会把这些事宣之以口？
！”
话说到这儿，梁咏惜也不想和沈林河罗唣了。
抱拳对梁劲拱手一拜，梁咏惜道：“爹爹，是非分明，待女儿呈上证据，您就心中有数了！”
————
沈林河原以为梁咏惜是虚张声势，可听到她说出“证据”二字，沈林河是真的慌了。
沈林河不知道梁咏惜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他只知道，自己贪腐青帮的那些钱财，随随便便一笔，都够他喝一大壶的！
“泰山大人！”
沈林河哀嚎一声，想要扑到梁劲的脚边，却不想梁咏惜的手下把他绑得太结实，他这么一扑腾，就像只菜青虫似地一挪一蹿，只扑出了一丈远，还跌了个脸朝地。
摔了个狗啃屎的沈林河抬起头来，鼻血长流。
可他也顾不上疼，只忙着给自己洗地：“泰山大人！惜儿一心想要和我和离，还不知道准备了多少虚假的证据呢！您可要擦亮双眼，别被她给骗了啊！”
梁劲是个湖了。
看到沈林河这慌张的表现，梁劲用脚指头想都猜得到，沈林河的七寸已经被梁咏惜死死地捏住了！
他说怎么回事呢！这些年来青雀堂的生意远比前些年要好，怎么收益反倒是越来越低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看都不想多看沈林河一眼，梁劲直接命令梁咏惜道：“惜儿！快命你的人把证据拿过来！”
————
梁咏惜是个做事周全的人。
虽然梁咏惜并不想拿沈林河出卖青帮利益的事情做筹码，但是在她慢慢将青雀堂的权利拿回来的过程中，她还是把调查的证据收集起来，藏在了沈林河猜不到的地方。
现在梁劲要看，梁咏惜马上命人去把这些东西拿了过来。
这里面，有青雀堂这几年来的账薄、人员调动名单、各地的货运单据以及……沈林河在这些年来背着梁家置办的田产和房产。
满满的一大箱子。
除此之外，梁咏惜还命人将沈林河的心腹押了过来，当面与沈林河进行对质。
原来沈林河还心存侥幸，现在看到梁咏惜这准备齐全的人证和物证，他只听到脑袋“嗡”的一声，然后……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道上，梁劲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要不然青帮也不会在他的管理之下，做成漕运第一大帮派。
看到沈林河晕倒，梁劲冷冷一下，下令：“来人！给我拿一盆滚水来，把沈林河泼醒！”
梁劲身边的得力助手应了一声“是！”
，然后马上下去拿水了。
张汝彬估摸着岳父是要对沈林河用刑，担心妻子看了会不舒服，便拉住了文曦的手，向梁劲告辞：“岳父大人，小婿这个时间点应当回家喝药了，就不在此作陪了，先行告辞。”
听张汝彬说要撤退，文曦愣了一下，刚要跳起来不同意，就被丈夫按住了。
“说好了都听我的呢？”
张汝彬轻声对文曦道。
文曦想到自己在家里答应过丈夫的话，便将满心的不乐意给压了回去。
“好吧，那听你的吧。”
文曦不情不愿地回答。
梁劲的心思全都放在沈林河身上，根本不在乎文曦夫妻在不在场。
所以，听到张汝彬说要离开，梁劲便满口应了下来：“行，那你们早点回去罢。
回头再到家里来吃饭。”
得了岳父的准话，张汝彬微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带着文曦离开了。
————
回家的马车上，张汝彬眉头紧拧。
看到丈夫这一脸的不痛快，文曦搞不懂了。
“你怎么了？”
文曦问张汝彬道，“沈林河出卖青帮的利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爹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回大姐不仅能顺利地把沈林河给踹了，我爹还会剥他一层皮下来！这可是好事呀，你怎么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张汝彬轻叹一声，握紧了妻子的手：“我并不是因为大姐和沈林河的事情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是……”
说到这儿，张汝彬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看到张汝彬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文曦急了：“你倒是说呀~！让你不高兴的是什么？”
张汝彬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方才在梁府上，看到你爹一开始站在沈林河那边，劝说大姐原谅他的时候，我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到后面，再看到他得知沈林河出卖青帮利益之后，态度直转急下……我就不开心了。
然后，我又想起来你和我的婚事……”
张汝彬的话说到这里，文曦已经将他内心的想法猜到了六分。
可是文曦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丈夫，只能默默地抓着他的手，温柔看着他。
张汝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又继续往下：“今天，让我不高兴的是……你们姐妹俩在他的眼里算什么呢？
难道你们不应该先是他的女儿，再是青帮的两位小姐吗？
为什么他总是将青帮的利益凌驾在你们姐妹俩的幸福之上……”
文曦抬起手来掩住了张汝彬的嘴唇，拦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嫁给你，我很幸福。”
文曦轻声说道。
可是她的话并没有让张汝彬的脸色有所改变。
张汝彬的眼里依然是黯淡的：“可是，你可以更幸福的。”
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终日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
就算这个男人再怎么有权有势，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如果文曦能有个真正疼爱她的父亲，那么她将会嫁给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过圆满而幸福的生活。
————
看到张汝彬这样，文曦就知道他钻到死胡同里面去了。
“可是人生并没有这么多如果，不是吗？”
文曦劝慰着丈夫，“无论如何，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我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但是……”
张汝彬还在迟疑。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些呢~？”
文曦直接打断了丈夫的话，“汝彬，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辈子能遇到你，我今生无悔。”
张汝彬默默地看着妻子。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锦儿，谢谢你。”
张汝彬开口道，“谢谢你，今生今世，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是我，三生有幸。
————
虽然文曦和张汝彬回了家，但是杨氏还是很上道地，每隔两炷香的时间，就派个人前往张府给女儿传递消息。
于是，文曦就算身在家中，还是及时地掌握到了梁家的动态。
梁咏惜的人证和物证都到场了，梁劲亲自验证了，确定沈林河的确犯下了梁咏惜所说的那些罪证。
梁劲震怒。
就算有管家的人在场，梁劲也不管不顾了。
梁劲命人拿来自己的马鞭，当场把沈林河抽成了筛子。
沈林河一直在苦苦哀求，求梁劲饶自己一命。
可沈林河的哀求简直就是在梁劲的怒气上火上浇油，换来的是梁劲更为大力的鞭打。
虽然梁劲已经年过五十，但是他多年习武，内力深厚，这一鞭一鞭下去，一点儿也不手软。
梁劲才抽了十几鞭，就把沈林河给抽得晕了过去。
抽晕了沈林河，梁劲也没有马上把他移交官府，而是和梁咏惜请来做见证的王通判打了招呼，说梁家要先自己清理门户。
等把沈林河贪腐的财产都算清楚了，梁家再将他押到官府去，让官家人处理！
王通判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官。
他知道，就算是杭州府的府尹来了，也要卖梁家这个面子的。
于是，王通判爽快地答应了梁劲的要求，先行告退了。
王通判走后，梁劲现场点兵，命他们前往沈林河置办的各处房产，搜查沈林河危害梁家的证据。
杨氏给文曦捎来的消息就这么多了。
————
听到这个结果，文曦懵了一下，赶紧追问那来传报消息的最后一个人：“那大姐和沈林河和离的事情呢？
！我爹怎么说？
！”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个回答，文曦怒了：“什么？
！都这样了，我爹都不肯点头让大姐和沈林河和离？
！”
看到妻子动了怒，张汝彬忙拉住她，柔声劝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想想咱们的孩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文曦还是……气！
气鼓鼓地转头看向张汝彬，文曦道：“我怎么可能不气？
！难道我爹要让大姐在沈林河这个渣男身上拖一辈子吗？
！”
“不会的。”
张汝彬安慰文曦道，“等时机成熟了，岳父一定会把沈林河扫地出门的。
除此之外，沈林河也会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真的吗？”
文曦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张汝彬笑着，重重点头：“真的。
我们就静候沈林河的下场就是。”
————
梁劲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不出两天，他就把沈林河的私宅都摸个透，并且通通抄家了！
果然，经过梁劲的深挖，梁家掌握了沈林河更多的罪证。
甚至，梁家还在沈林河位于梅家坞的私宅里发现了他与林家帮等其他家漕运帮会会长的来往书信！
沈林河不仅贪腐青帮的财产、损害青帮的利益……他甚至还吃里扒外，出卖青帮的利益换取钱财！
除此之外，梁劲的手下还在沈林河的私宅中，找到了梁素锦的私物。
不过都是发簪、手帕、耳坠子等物件，未见贴身之物。
但这也足以令梁劲震怒。
好你个沈林河，不仅把我们青帮当成你赚钱的买卖，还惦记上我梁劲的小女儿了？
！
怎么，你想当帝舜不成？
！
坐拥娥皇女英？
！
就你一个孤儿，也配？
！
————
等一切都调查清楚，梁劲直接将沈林河的财产都收归梁家，并一纸诉状，将沈林河告到了官府！
沈林河是被人抬到衙门去接受杭州府府尹的审判的。
沈林河被梁劲抽了这么一顿之后，没有人给他送药换衣服，每日吃的都是猪食，饶是身体健康人还年轻，也捱不住这样的苦。
沈林河身上的伤口迟迟不好，甚至还和衣服粘到了一起，化脓了。
当沈林河被抬到府尹面前的时候，前来围观的杭州百姓们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天呐！眼前这个发烂发臭、苍蝇围着嗡嗡飞的乞丐一样的人，居然是梁家那个风光体面的姑爷沈林河？
！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何至于此？
！
可是百姓们也不过费解了那么短暂的两炷香时间。
两炷香时间后，梁家的人念完了那长长的诉状，将沈林河背着妻子在外养外室、私吞青帮财物、出卖青帮利益的罪证一桩一桩，娓娓道来。
梁家是请了杭州城最出名的状师写的这篇诉状。
这诉状没有堆砌辞藻，而是用最简单的词语、最激扬的语气，道出了沈林河的罪证。
在场的百姓无一不被沈林河这种白眼狼的行径气得大声骂娘！
这沈林河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
梁家待他如此宽厚，他吃饱了饭，偷梁家的锅不算，还在梁家的灶台里拉屎？
！
还是人吗？
！
恶心！
一时间，民情激愤，辱骂沈林河的声音好几次打断了府尹审案子的节奏，府尹不得不再三要求肃静。
最后，实在是扛不住民众的愤怒，杭州城府尹只能命衙役把大门给关了，不让杭州城的百姓们现场看断案了。
即便如此，嫉恶如仇的老百姓还是纷纷爬上了府衙围墙外头的柳树、杨树各种树，继续在上面看案。
顺便骂沈林河两句。
在鼎沸的民情之中，沈林河一案断断续续地审完了。
杭州城府尹判决沈林河归还名下所有的财产，并判他终身。
一直像摊死肉一样躺在地上的沈林河，在听完师爷念完对他的判决之后，终于哀嚎了一声，痛哭起来。
可是没人会等他哭完。
判决书一下，府尹马上命令衙役将沈林河押送到地牢去。
地牢离府衙有一段距离。
沈林河是被关在铁牢笼里押过去的。
而这一路，迎接他的是老百姓们投掷来的臭鸡蛋、烂水果烂菜。
沈林河前半生如何风光，那他现在就如何狼狈。
沈林河就窝在牢车里，嚎啕大哭着。
哭他的一时鬼迷心窍，哭他踏错的这一步步路。
他的人生原本不该是这样。
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他那灿烂的人生。
————
沈林河下狱了。
梁咏惜也如愿以偿，回复了单身。
可是梁咏惜这单身的时光没有过上多久，梁劲就又打起了她的主意。
——梁劲开始给梁咏惜相看女婿。
因为梁咏惜嫁过人，所以这回梁劲给梁咏惜看的都是离了婚的或者死了老婆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些男人都有一技之长，都能给青帮带来帮助。
梁咏惜素来是个孝顺的女儿。
但是这一次，她为了自己的人生，违抗了父亲的命令。
梁咏惜离家出走了。
是文曦让张汝彬帮她的。
梁劲甚至都没发觉大女儿不见了。
直到青雀堂的香主吴凌前来禀报，声称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联系上堂主了，梁劲这才觉察到不对劲。
一开始，梁劲还以为女儿是被人给暗害了，派人四处去寻梁咏惜。
青帮的人找了没两天，梁咏惜的信送到了梁劲的跟前。
在信里，梁咏惜很是平静地回顾了自己的上半生，然后，她告诉梁劲，她不想再为家族活着了。
当年她在父亲的授意之下嫁给了大师兄沈林河，现在，她不想再听父亲的话了。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
梁劲差点没被梁咏惜的信给气死。
还好文曦一早和母亲杨氏通了气。
有杨氏在一旁吹着枕边风，梁劲虽然嘴上不肯承认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合格，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松动了。
他的确是亏欠梁咏惜兄妹太多了。
如果这是梁咏惜想要的生活，那就……随她去吧。
梁劲放手了。
————
又过了两个多月，文曦生产了。
虽然是头胎，但是文曦身体好，孩子生得很顺利。
她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即便如此，张汝彬还是心疼死了。
在听到婴儿啼哭的那一刹那，守在屋外的张汝彬马上命人将他推进了屋里。
看到张大公子进门来，产婆忙将收拾好的小少爷抱到张汝彬的跟前来给他看。
可是张汝彬看都没看儿子一眼，直接来到了文曦的产床边。
此时的文曦一身疲惫。
听到轮椅的声响，文曦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向丈夫：“你看到我们的孩子了吗？
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待会儿再看。”
张汝彬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摸出绣帕来，给妻子轻轻地擦去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锦儿，你辛苦了。”
文曦勾起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那以后你要对我更好才行。”
看到妻子苍白的嘴唇和脸色，张汝彬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好。”
张汝彬轻声应着妻子道，“我保证，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对你更好。
好到你受不了为止。”
张汝彬的话把文曦给逗笑了。
“好的，我等着你，等你兑现你的诺言。”
————
张汝彬和文曦这辈子一起生了两男两女。
虽然张汝彬腿脚不好，不能成为张家的家主，但是他和文曦的大儿子张亦麟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张亦麟十六岁的时候就能独当一面，处理张家商界上的事务了。
在张亦麟二十岁的时候，现任的张家家主——张汝彬的父亲张从云——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长房长孙。
张亦麟成为了张家最年轻的家主。
而在他的领导之下，张家也走上了最为辉煌的一段历史。
固然，张亦麟的早慧和聪颖令人们津津乐道，而他的生身父母的爱情故事，更让人们动容。
总所周知，张亦麟的父亲张汝彬因早年从马上摔落，跌断了双腿，步不能行。
可即便如此，张亦麟的母亲梁素锦对他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夫妻二人日日相伴在一块儿，同进同出，仿佛一个人一般。
这样的神仙爱情，莫说是像张汝彬这样有身体缺陷的丈夫了，就连身体健康的寻常人家夫妻也未必能做得到。
甚至，远在京城的太后听闻了张氏夫妇二人的故事之后，亲自向皇帝提议，给梁素锦加封，以嘉奖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
张汝彬和文曦都很长寿。
他们的一生相处融洽，每天都像是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充满了新鲜感和爱。
漫漫人生八十余载，夫妻二人没有拌过嘴。
若是问起文曦今生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和张汝彬牵着手，并肩走过西湖的白堤吧。
但是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
这辈子的她已经足够幸福。
————
百年之后，文曦再次来到了系统君的面前。
但是，迎接文曦的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情感波动很大的系统君了。
这一次，是一个感情机械得和Siri有一拼的女人的声音：“文曦剧情联络员，因为引导你进入系统的引荐人违规越权了，所以他的权限将会被收回。
你作为和他有关系的人员，将会脱离系统，回到现实世界。”
得知自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文曦愣住了。
可她也只愣了这么十秒钟。
十秒钟后，文曦反应过来，忙追问道：“那他会怎么样？
！”
“抱歉，文曦剧情联络员，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女人的声音依然机械如初，“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吗？”
文曦又问。
“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你。”
机械音女人又回答。
文曦：“……”
紧接着，文曦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文曦沉默了。
再一次，机械音女人询问：“文曦剧情联络员，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文曦：“……”
问问问个鬼啊！你又答不上来！我问了有什么用啊！
如是想着，文曦不由得生起闷气来。
“没有了！你送我离开吧！”
文曦赌气道。
“好的。”
机械音女人话音方落，文曦就感觉到脚下猛地一空。
她迅速地坠入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虚空的尽头，是一个圆弧形的通道。
通道的两旁，像是走马灯一样地播放着文曦进入系统之后执行的那些任务的画面。
谢暮霭、陈嘉月、龚诗意……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从文曦的身边飞速地滑过。
文曦觉得她们都是她，又觉得……她们都不是她。
走马灯走得很快。
将自己经历过的世界都从头到尾感受过一遍，最后，文曦的身边的走马灯定格在了张汝彬和梁素锦的这一辈子的最后一幕。
梁素锦是先丈夫一步离开人世的。
所以，文曦的人生里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同样白发苍苍的丈夫坐在她的床边，眼中含泪地看着她的场景。
“不要忘记我，锦儿。”
张汝彬颤着声儿，对文曦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你真正的人生……你都不要忘记我，锦儿。”
文曦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张汝彬这个请求。
可是，在看到走马灯里张汝彬那双布满皱纹的脸和依然深邃的眼睛的时候，文曦在心里回答他了。
——我不会忘记你的。
就在文曦回答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前“啪——”地一下，全黑了。
————
这一次，文曦在一片洁白的医院病房里醒来了。
文曦才睁开眼，守在她床边的小助理秦喜喜就超级激动地叫出了声音——
“文曦姐，您可算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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